搜毒比賽冠軍徐方芳和她的“十天”

吳金鳳

2018年11月，在北京警察學院院內，轟轟烈烈地舉行了第五屆全國警犬技術比賽。在來自全國的160多名參賽訓導員中，有一個人特別矚目。她是這支充滿陽剛氣息的比賽隊伍中唯一的女性。她身材嬌小，走起路來喜歡一路小跑，頭頂的馬尾辮隨風舞動。她叫徐方芳，來自北京市公安局刑偵總隊警犬技術支隊。在本屆比賽中，她力挫群雄，一舉奪得搜毒比賽科目冠軍。而與她一起奪冠的警犬名叫“十天”，是一頭黑白毛色的史賓格犬。

冠軍犬“十天”大器晚成

“誰也不會想到，‘十天’曾經是我帶過的3頭警犬里能力‘最弱’的，它一度最大的樂趣是曬太陽、玩球。”徐方芳的回憶把我帶回了7年前“十天”剛入訓的時候。當時，“十天”只有1歲，被分配給徐方芳訓練。沒過多久，她就發現“十天”沒有做警犬的天賦。“開始的時候，我發出‘坐’‘臥’‘立’的指令，它從來不聽；在搜索訓練中，給它‘搜’的口令，它坐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在危險科目訓練中，它更是處于‘懵圈’狀態，膽子非常小。”“環境稍微有點變化，或者即使很微小的刺激，它都受不了。它一進形式就完全不動了，怎么調引都沒用。”說起訓練往事，徐方芳一臉無奈。對于當時的“十天”，徐方芳曾經嘗試過各種訓練方法，都無濟于事。所以，“十天”在6歲前，就只受了一些基礎訓練，沒有做其他科目的訓練，徐方芳平時工作也不帶它。它每天就是玩耍、曬太陽，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十天”無意間竟顯露出了它的天賦。“有一次參加培訓，本來帶的是另一頭犬去的，但那頭犬中途發情了，就臨時換了‘十天’應付。沒想到那次培訓中，‘十天’表現出非常好的‘抓’氣味的能力。在組織搜毒科目訓練中，毒品被藏匿在偏僻角落里，其它警犬始終沒能發現，在一旁玩耍的‘十天’卻嗅到了毒品的氣味并將毒品找到了。同時，我還發現，其它警犬在搜毒作業時需要靠近目標嗅探，而‘十天’能從空氣中捕捉氣味，在很遠的地方它就能嗅探到毒品的味源。它對氣味的敏感度比其他犬敏銳很多，而且我發現它的性格也開朗穩定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么膽小了。”徐方芳大喜過望。從那以后，她開始對“十天”進行系統地訓練。

2016年她創新訓練“雙犬搜索”科目，開始啟用“十天”，在2017年全國“兩會”安檢工作中使用“雙犬搜索”模式效果很好，獲得領導的一致好評。2017年底至2018年春，她攜“十天”參加了TATP新型炸藥的搜索技術學習班培訓，在結業考核中取得優異成績。值得一提的是，直到目前，全北京能夠搜索TATP的只有10余頭犬。在參加“APEC”、“一帶一路”、全國“兩會”等等大型活動安檢工作中，“十天”表現都很出色，搜出各類易燃易爆物品；在毒品案件偵破工作中，搜出過吸毒工具、使用過的毒品包裝袋、針管等等。“十天”真的沒有辜負徐方芳，它用各種成績不斷地回報著主人。在第五屆全國警犬技術比賽中，“十天”更是一鳴驚人，以用時40秒成功找到兩包毒品的成績奪得搜毒科目比賽第一名。大家都說“十天”是大器晚成。

冠軍也有“賽前綜合癥”

談及比賽，徐方芳說自己特別不喜歡參加比賽，從小就不喜歡，因為特別容易緊張。“我的助訓在預賽前和決賽前總笑話我，說我‘賽前綜合癥’，主要表現就是:第一吃的多，我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反正就是一個勁兒往嘴里塞東西，腦子總在轉訓練的事兒。第二就是同事說跟不上我說話時腦子的回路，上一句在天上，下一句在地上，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話。”她說：“賽前我真的超級緊張，最緊張的時候就是晚上睡覺前和早上剛醒的時候，周圍特別安靜，我能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所以那時候我就盡量縮短這兩個時間段，困得不行了再去睡，醒了就馬上起。”

談及“十天”的比賽狀態，她說:“犬的狀態其實都看主人。‘十天’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根據我的變化而變化，所以我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它。盡量保證它的作息時間不變，賽前少訓，就算它表現不好，我再著急也忍著，不多訓，按時把它關回犬舍。它不在身邊的時候我再‘犯病’，‘病好了’再繼續去訓練。”談及助訓員搭檔，她表示,“我有一個很好的助訓，但是當我的助訓也很不容易，訓練完還得看著我‘犯病’，還要開導我，提醒我是‘賽前綜合癥’犯了。”

徐方芳處理“賽前綜合癥”也有自己的方法。“比賽頭一天我是絕對不訓練的，我覺得我和‘十天’都需要休整。”雖然自己緊張得不行，但是她對“十天”卻是充滿了信心，當賽前被問及比賽感覺的時候，她脫口而出,“我覺得‘十天’沒問題。”后來她說：“其實以我的性格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但當時就是想要相信它，我覺得治療我‘賽前綜合癥’的良藥就是對‘十天’的信任，越是信任它，我就越放松。”

在第一場比賽——車輛搜毒中，“十天”的狀態特別不好，因為賽事期間徐方芳還兼職賽事服務工作，一直沒有時間去適應比賽場地，因為太忙又錯過了在比賽時間段的訓練。所以，比賽當天“十天”很不在狀態，甚至叫它都不理，“賭氣”，注意力完全不在徐方芳身上。徐方芳就拿出撒手锏進行調引，直到把“十天”哄開心了，才正式進入比賽。

當問及她的獲獎感受時，徐方芳說：“獲得搜毒比賽第一名，我一直不敢相信，直到頒獎之前，我都沒跟家里或者朋友們說過，不到最后拿到證書那一刻，我其實一直都不敢相信，從來沒想過能拿到全國冠軍，特別不真實。”“當真的拿到了證書和獎牌那一刻，我特別開心，特別激動。”

“玩兒”出來的冠軍

生于北京的徐方芳看起來更像南方女子，纖細而柔弱。在她同事眼中，她是個特別開朗但言語不多、不溫不火、不急不躁、富有耐心的人，她對工作認真、踏實、敬業，訓練有計劃、有步驟，有節奏、穩穩當當、從不投機取巧，專注于警犬訓練，心無旁騖、淡泊名利。她有一個很好的助訓員，他們之間配合默契，整天在一起研究訓犬的事，他們一心想把警犬訓好、用好，讓警犬能在工作中發揮作用，從來不考慮其他的。對于第五屆全國警犬技術比賽，她表示開始是不想參加的，因為參加過第四屆全國警犬技術比賽，唯一深刻的印象就是累。而且她從小就不喜歡競爭，就因為覺得競爭的事情都特別累。在這次比賽中，也沒有想過名次什么的，她的目標就是自己不扣分，不影響團體成績，不拖集體后腿。參加比賽人選是領導決定的。她說：“雖然我不想參加比賽，但我既然應了這個事兒，就不能不當回事，不能敷衍了事。要么不應，應了就得盡力做好，得負責任。”所以，備賽時她帶了兩頭犬訓練，自己準備了一頭替補犬。她訓練的原則是：訓練的時候不跟犬較勁，重訓練效率不重訓練量，重準備工作和總結工作，想好了，準備好了再訓練。如果犬的狀態不好，寧可不訓練也不強迫犬。這個訓練原則主要是為訓練“十天”定的。她把訓練當成了“玩兒”。她說：“整個備賽過程我覺得我玩兒的特別開心。沒有別的事情，一個團隊專心做一件事是一個很開心的過程，而且這件事還是我愛做的事情，整個過程真的是‘玩兒’得很開心。大家一起頭腦風暴，一起討論，一起設計小考核‘算計十天’，看著它犯錯誤，然后查找原因和對策，看著它闖過一關又一關，看著它一點一點的進步，真的是特別開心。即使犬表現得不好，也不會影響我的心情，我們不斷地在查找犬表現不好的原因，然后克服這些就得了。”她的“賽前綜合癥”只有比賽前幾天才有，所以并沒有影響備賽過程。

這就是徐方芳，一個有責任、敢擔當、有愛心而又腳踏實地的柔弱女子。她的訓犬理念是“賞識教育”，在了解犬的基礎上，寓教于樂，激發潛能，她的訓練過程就是跟犬“玩兒”，并且“玩兒”得很認真，很投入，很嗨。她一不小心就發現了犬的“天賦”，一不小心就找到了令犬“開心”的鑰匙，一不小心就“玩兒”出了一個全國警犬技術比賽冠軍。

你若不離不棄 我必生死相依

“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這是徐方芳的微信簽名。看到這句話，我仿佛看到了一雙充滿期待的警犬的眼睛，正深情地凝視著主人徐方芳。這句話仿佛是一句誓言，是警犬對徐方芳的深情表白。而她一直都用心地愛著它們，這種愛源自骨子里對小動物的喜歡，對犬的喜歡，源自天性中的“佛系”。

“十天”原名“仙瓦章”，徐方芳把它改名“十天”是有原因的。在她看來“人活一天相當于犬的10天，取名‘十天’就是提醒自己要珍惜它們，善待它們。”6歲前的“十天”膽量很小，很多人都認為它是一頭“廢犬”訓不出來的，都勸她把“十天”淘汰掉。可是徐方芳的內心始終保留著一塊柔軟的地方，她不忍心淘汰任何一頭犬，她說，“我給自己定過一個規矩：不淘汰犬。淘汰它太可憐了，我想反正有犬用，就讓‘十天’吃好喝好混日子算了。”對于訓犬的成敗得失，她似乎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犬過得好不好。她認為，訓犬不存在成功與失敗的問題，反正分配給她的犬怎么樣她都會帶著，訓的不好，就當積累經驗。

可是，當遇到很不“爭氣”的犬孩子時，她也會委屈流淚。她說，“有的時候，尤其是參加培訓的時候，如果其他人的犬都表現特別好，就我的犬表現不好，也會急，甚至會急哭了。這就跟帶孩子的心態是一樣的，心里有委屈，有生氣，有覺得丟臉，有著急，有失望，覺得自己那么努力，但犬卻表現不好，五味雜陳各種滋味一上來，當場就能哭出來。這種時候一般我都趕緊把犬送回犬舍，等自己情緒過去，想清楚問題在哪里，怎么解決，再訓練。因為這不是犬的錯，也不是誰的錯，不好再來過就是了。一次次這樣的過程教會了我堅持就是勝利的道理，這不是一句口號，我是真實感受到了堅持的力量。”

徐方芳訓犬自有一套方法，就是因犬制宜，分別對待。她了解每一頭犬的性格和喜好，經常“投其所好”。“十天”就非常喜歡球，對于“十天”這樣“另類”的警犬，她成功的秘訣就是“工作或者比賽前，必須讓它玩開心了。只要玩開心了，它就表現特別好。” 她先后帶的犬有6頭，其中，4頭為史賓格犬。它們是“桑豐”“碧雪”“畫水”“仙瓦章”，1頭馬里努阿犬名叫“秒吹瓔珞”，1頭波音達犬名叫“達克它”。它們又都各自擁有自己的小名“巍巍”“依依”“十夜”“十天”“瓔珞”“TIPPI”，雖然性格各不相同，能力也有差異，有的表現出色，有的表現平平，但它們就像一群性格各異的孩子生活一個幸福的大家庭里，媽媽徐方芳給它們充分的包容和愛，對它們始終不離不棄。她的這種愛心也影響著她的家人。她告訴記者，這些犬從小都是跟她在家里長大的，她的家人都很喜歡小動物，也都很支持她的工作。

對于很多人來說，興趣與事業結合在一起是很難實現的夢想，而徐方芳輕而易舉地就實現了。她把愛犬、訓犬、用犬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她是幸福的也是快樂的。她說：“訓犬不僅僅是我的事業，更多的是我的愛好，這輩子愛好和事業能是同一件事，我覺得特別難得而且幸運。”是的，徐方芳很幸運。而“十天”們也是很幸運，因為遇到了徐方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