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斌
中國的改革開放及其取得的巨大成就,引起了世界各國的深切關注,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贊譽,中國道路為世界社會主義運動注入了生機與活力,這也是對資本主義發展模式的最大挑戰。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后,西方世界對資本主義的批評不絕于耳,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不得不反思以自由化、私有化和市場化為特點的自由資本主義發展模式,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神圣“光環”開始暗淡。中國道路取得的巨大成就和國際金融危機帶來的消極影響形成巨大的反差,對此,我們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正確判斷兩制關系的歷史方位:中國道路仍在探索之中,社會主義在與資本主義的競爭中仍處于弱勢和守勢;兩制國家仍存在著相互轉化的可能性,但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是大趨勢;拉丁美洲“21世紀社會主義”等社會主義流派力量的壯大、發達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新社會因素不斷增加等現象表明,一個資本主義新階段很可能到來,世界社會主義運動仍前途光明;金融危機不會是資本主義的最后一次危機,但一切國家終將走向共產主義。
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中國在世界社會主義運動低潮中快速崛起,引起人們對社會主義前途和資本主義命運的思考,兩制關系作為國際關系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成為熱門話題。當前,正確認識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以下簡稱“中國道路”)的價值及國際意義,對堅定道路自信,實現中國夢,科學把握兩制關系的歷史方位,從而在新形勢下正確處理兩制關系,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中國的改革開放及其取得的巨大成就,向全世界展現出一個全新的社會主義中國。經過40年的快速發展,中國綜合國力不斷增強,經濟總量穩居世界第二,城鎮人口和農村人口人均收入從1978年的343元、133.6元[1](P2),到2016年分別增長到3.3萬元和1.2萬元;中國經濟占世界經濟比重、對世界經濟貢獻率從1978年的1.8%和2.3%,到2016年分別達到14.9%和34.7%。[2]2016年法國益普索公司的一項民調顯示,中國人對國家發展方向的滿意率高達89%,遠遠高于美國的36%和法國的13%。[3]中國的發展戰略和發展模式取得的巨大成就,引起了世界各國的深切關注,中國的發展理念和發展道路,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贊譽,許多發展中國家都在借鑒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經驗,不少發達國家也在研究中國道路的成功所在。
2004年5月11日,喬舒亞·庫珀·雷默(Joshua Cooper Ramo)發表題為《北京共識》的研究報告,指出中國正在實施一種“在經濟壯大的同時避免付出重大政治與經濟代價的理論”,他把中國通過大膽實踐探索形成的適合本國國情的發展模式稱為“北京共識”。“北京共識”提出的意義在于,世界上還有與“華盛頓共識”不同的中國模式和中國道路的存在。
“北京共識”提出之后,國際社會較多使用“中國模式”來概括中國的發展道路和發展經驗,對中國道路的熱議和研究迎來一個新的高潮,以“中國模式”為主要標簽的有關中國道路的研究、評論充斥各類媒體。前聯合國秘書長科菲·安南指出:“中國依靠獨特模式實現發展的有益經驗,的確值得其他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借鑒。”[4]有學者認為,“中國模式”的相對成功,帶來的不僅是中國的崛起,而且是一種新的思維、新的思路甚至可能是一種新的范式變化,一種現有的西方理論和話語還無法解釋清楚的新模式。[5]有美國學者認為:“一種新的發展模式——這些模式顯然是非西方發展模式——社會主義的中國發展模式正在挑戰西方國家的發展模式。”[6]
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國際金融危機全面爆發,資本主義國家出現嚴重的經濟衰退。相反,中國經濟在世界經濟持續低迷中率先回暖并“逆勢上揚”,經濟總量在2010年超過日本,位列世界第二位。中國在國際金融危機中的作為和表現贏得多方肯定,國際社會不乏對現實資本主義的批評和對社會主義前景的肯定。有學者指出:這一模式正在為中國以及其他發展中國家提供一種新的可供參考的發展模式,對世界社會主義運動興衰產生重要影響,對其他發展中國家具有借鑒意義。[7]有些學者甚至直言不諱地指出,“中國模式”可以提供其他國家可效仿的、成為全球強國的另一種途徑。[8]新加坡國立大學鄭永年教授認為,中國模式既具有世界性也具有中國性;世界性表明中國的發展無論對發展中國家還是對發達國家都具有參照意義,而中國性則表明各國只能根據自己的情況來參照中國模式。
蘇東劇變之后,國外出現了“社會主義失敗論”“社會主義歷史終結論”和“資本主義最終勝利論”,也有人認為兩大制度將“趨同”和“融合”,還有人片面強調“全人類的利益高于一切”,這些都是不科學的和不能接受的。反觀近十年來,隨著中國道路影響力的擴大和金融危機對資本主義世界的深刻影響,兩種制度的現狀和發展前景受到廣泛關注,有的是對兩制關系的新判斷。《大趨勢:改變我們生活的十個新方向》的作者約翰·奈斯比特提出:“中國模式將會改變世界。”[9]綜觀國內外學者關于中國道路的研究可以得出這樣的判斷:中國道路為世界社會主義運動注入了生機與活力,這也是對資本主義發展模式的最大挑戰,中國模式從某種程度上已經終結了“歷史終結論”。中國模式的存在與成功,是對西方意識形態的巨大沖擊,意味著除了西方自由資本主義模式外,還有其他可能的選擇。
綜觀當今世界,就資本主義發展模式而言,主要有以美國為代表的美國模式、以歐洲福利國家為代表的歐洲模式和以日本為代表的東亞模式。此外,資本主義發展模式還包括在“華盛頓共識”和新自由主義指導下廣大發展中國家和轉型中國家形成的資本主義發展模式。不論哪一種資本主義發展模式,都以經濟自由和政治自由為典型的特征和標志,其中,美國模式是資本主義發展模式的主要構成部分,對其他資本主義發展模式的形成、發展和運行有著巨大的影響。[10]
自由資本主義發展模式的主要特征在于:強調私有制經濟的優越性和重要作用,突出和強調市場的作用,提倡經濟運行的自由化和政治上的民主化、多元化。可見,自由資本主義發展模式表達的不僅是一種經濟發展方式,而且是一種政治制度和社會體制,是當代資本主義意識形態和價值觀的綜合體現。資本的本質決定了資本主義具有掠奪性、腐朽性和寄生性。美國生活方式的主要表現是消費主義、享樂主義和極端個人主義。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決定了資本主義的發展與周期性的經濟危機相生相伴。當代資本主義盡管發生了不少新變化和新特征,如政府職能的轉變、工人階級地位的提升、公民社會保障制度的發展和完善等,但其本質并未發生根本改變,周期性的經濟危機仍然是資本主義無法逃避的厄運。
資本掠奪的本性使當代資本主義進入后殖民主義時代:資本雖然不再去掠奪別人的土地和黑人奴隸,但仍在進行話語權殖民、心態殖民和金融殖民。金融殖民的突出表現是形成金融資本占統治地位的世界積累制度,依靠金融霸權,以金元帝國美國為代表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無償地占有全世界特別是發展中國家的資源和財富,這進一步證明資本主義的本質特征是金融資本惡性膨脹,金融壟斷資本主義的腐朽和寄生的本性未變。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就曾用“傲慢”和“貪婪”來形容華爾街,對金融資本家瓜分高額的紅利,過著奢靡的生活,斥之為“無恥”,不自不覺地點中了資本的要害。
2008年開始蔓延的國際金融危機是繼大蕭條之后資本主義最嚴重的經濟衰退,動搖了全球的經濟體系,波及包括中國在內的社會主義國家,造成許多沒有預見到的困難。金融危機以來,西方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經濟復蘇乏力,至今仍然沒有結束低迷、走出困境的跡象。這場危機說明:資本唯利是圖的本性決定了這場危機是不可避免的,自由資本主義發展模式仍然是代表極少數人利益的發展模式,其實質仍然是實現資本利潤的最大化;雖然此次金融與經濟危機呈現出與以往危機不同的明顯特點,但根源仍然在于資本主義基本矛盾,是資本主義基本矛盾和各種社會矛盾集中激化和爆發的必然結果。
金融危機的爆發及其廣泛的負面影響也促使西方國家的許多精英開始反思和清醒,對資本主義的批評不絕于耳,越來越多的西方人開始對他們是否生活在政治體制最好的國度里產生疑問。有的經濟學家指出,無節制的消費、缺乏監管等是造成危機的罪魁禍首。美國著名經濟學家大衛·科茨認為:“導致這次金融危機的深層次原因是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11]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在國會質詢中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世界觀——新自由主義出了問題。英國學者喬爾·蓋爾也認為,金融危機“代表著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自由市場的最大失敗”[12]。這次金融危機粉碎了資本主義永遠不朽的神話,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神圣“光環”開始暗淡。金融危機表明,資本自我調控的空間越來越狹窄,資本主義和市場經濟的自愈能力已經明顯下降。
中國道路取得的巨大成就和國際金融危機帶來的消極影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由此,有人開始對中國道路盲目樂觀,甚至對資本主義發展道路全盤否定。不少人甚至以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出現金融危機說明資本主義沒救了,現在是社會主義大有前途的時候。這些觀點都是片面的、有害的。這種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危機來論證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的推理方法是錯誤的,即不能用資本主義來證明社會主義。這種觀點同以資本主義的繁榮來說明社會主義前途渺茫的觀點一樣,都是有害的。
從中國社會主義實踐來看,盡管中國是世界經濟增長的第一發動機[13](P10),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已經近十年,并且與第一大經濟體的差距在快速縮小,但是,中國人口基數大,人均收入仍處于世界中等水平,發展不平衡問題仍然很突出,“我國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沒有變,我國是世界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變”[14]。就中國模式而言,盡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文化不斷發展,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14],但是,中國道路和中國模式仍在探索之中,深化改革的任務仍然十分繁重,所以,我們不應該盲目樂觀。目前,既要堅定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又要在和資本主義的競爭中保持清醒的頭腦,避免再犯盲目自大的錯誤。
從世界范圍看,社會主義運動仍處于低潮。就領導力量而言,西方國家共產黨的影響力和戰斗力還需要提升,在資本主義世界,仍然缺乏能夠替代資本主義的社會力量。就群眾運動而言,金融危機后,西方國家發生過占領華爾街等大大小小多次抗議運動,但是,尚未看到在這些國家無產階級革命條件的積累和成熟。正如日本共產黨員不破哲三指出的,在資本主義國家,民眾雖然清醒地意識到資本主義社會基本矛盾不可調和性的危害,但并不一定就會支持社會主義運動,要讓人民從事爭取社會主義的斗爭,必須階段性地開展工作,提升民眾的斗爭覺悟。[15]
從意識形態斗爭來看,“資”強“社”弱的發展態勢沒有變。蘇東劇變后,社會主義力量大大削弱,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在意識形態上攻守易位,資本主義轉守為攻,社會主義開始處于守勢。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兩種力量由二戰后的基本平衡到蘇東劇變后的嚴重失衡:國家數量上“資”多“社”少,經濟發展上“資”富“社”貧,科技發展上“資”高“社”低。因此,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分歧雖然表面上已經淡化,但斗爭將是長期的、復雜的。國際上對中國的負面評價既可能滲透著意識形態的預謀,也可以看作意識形態攻守易位更加明顯的標志。[16]
目前,經過多方博弈,世界形勢變化很快很大,但是,“資”強“社”弱的現狀短期內不會改變,兩制關系的發展趨勢也將呈現四個特點。第一,由于中國是國際經濟發展的第一引擎,兩制關系將得到發展,相互依賴得到加強,對話與合作成為兩制關系的主流。社會主義改革會有新的發展,其影響和作用將不斷增大,兩制關系將出現共同發展的“雙贏”利益新格局。第二,盡管資本主義在金融危機中受挫,但是,由于資本主義還有調整的余地,在較長時期內,資本主義仍是科學技術的中心和生產力的主體,并有較強的擴張能力和發展能力以及與社會主義相比較的優勢,社會主義的弱勢地位不可能在短期內改變。第三,經濟復蘇的需要使兩制之間有更多的機會吸取、借鑒對方的經驗,在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方面,雙方都有較大的調整余地,社會主義反和平演變的任務仍很艱巨。第四,由于美國把中國列為2015年后最可能遇到的頭號潛在對手,對中國“非敵非友”“接觸與遏制”雙管齊下,在“全面交往中又打又拉”將成為美國的長期對華政策,所采取的方式更加隱蔽,是在合作與接觸過程中進行的,是一種“和平威懾”。
目前,由于“資”強“社”弱,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在有的國家還難以充分發揮出來,兩制國家仍存在著相互轉化的可能性。但是,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是大趨勢,這一趨勢在金融海嘯中得到強化,因為資本主義矛盾的每一次激化都孕育著經濟和社會的變革,其方向恰恰與資產階級的主觀愿望相反。
當今世界,盡管社會主義運動仍然沒有走出低潮,但是,反資本主義的力量仍然比較強大。在歐洲,以“共產黨和工人黨國際會議”為代表的社會主義力量(IMCWP)具有較為廣泛的影響和動員能力,該組織的定期活動對及時研究、分析歐洲資本主義社會的現實問題,保持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歐洲火種,對各成員之間交流信息、溝通情況、協調行動,起著重要作用。在拉丁美洲,作為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獨特現象的拉美左翼,在國際金融危機背景下,影響力不斷增強。委內瑞拉“21世紀社會主義”公開宣稱反帝國主義、反資本主義、反美,是拉美激進的民眾主義左翼旗幟,甚至提出一個根本的替代方案,即消除資本主義制度。它呼吁建立一個反對種族主義、反對宗法統治、尊重地球母親的社會主義替代制度。[12]巴西“勞工社會主義”,玻利維亞“社群社會主義”,智利、烏拉圭遵循的社會民主主義等,在世界上也產生較大的影響。
全球化和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迫使資本主義國家對經濟生活進行全面干預和調節,西方國家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特征更加明顯,所有制形式、經濟運行機制、勞資關系、分配方式等各方面都已經發生深刻變化,資本主義社會內部出現了許多新社會因素,如合作經濟的發展、基金會所有制的出現、對國民經濟計劃調節的推行、職工民主管理的強化、社會福利制度的廣泛推行、基層自治組織的發展、左翼與右翼的分歧逐漸減弱、“第三條”道路主張流行,等等。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新社會因素的不斷增加,符合辯證唯物主義揭示的原理,即舊社會被新社會代替,總是一個從量變到質變、從部分質變到全部質變的過程,這些新因素都會為未來社會主義所繼承。這些新社會因素產生于舊社會內部,盡管處于矛盾的次要方面,但已經作為舊社會的否定因素而具備了未來社會的某些特征。對資本主義社會而言,新社會因素就是社會主義因素。
拉丁美洲“21世紀社會主義”等社會主義流派力量的壯大、發達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新社會因素不斷增加等現象表明,盡管資本主義仍然有強大的生命力,其發展方向是朝著非資本主義方向前進的,一個資本主義新階段很可能到來,世界社會主義運動仍前途光明。
西方資本主義陷入發展困境,促使其進行反思、調整和改革,使資本主義繼續具有一定的自我調節、自我更新和自我發展的能力。為了把金融危機蘊含的不穩定因素降到最低點,許多資本主義國家不得不擯棄新自由主義,加大了國家干預的力度。從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發展史來看,資本主義制度一般都是在自由放任的自由資本主義和政府積極干預的國家資本主義之間交替變動,“危機—調整—危機”是其循環的基本模式。當前,西方資本主義盡管在金融危機中遭受重創,仍然具有進一步調整和發展的潛力。“資本主義不斷遭遇危機,但是最終都能化險為夷,因為資本主義總是以彎曲而不是斷裂的方式來應對內外壓力。”[17](P417)資本主義的自我調節能力會使資本主義的存在形式發生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主要表現在:“政府對市場的干預程度要比人們歡迎的來得高,市場的動物性將受到國內和國際動物園管理者的嚴密關注,但不會扼殺自由企業的原則。”[17](P416)資本主義給自己開出的藥方不但會減輕危機帶來的陣痛,而且經過一定時期的自我調適,會使自己走出病痛。所以,這次金融危機不是也不會是資本主義的最后一次危機。
盡管如此,資本主義周期性經濟危機的狀況沒有發生根本性轉變,資本主義不得不從現實社會主義中吸收營養,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大趨勢。這是馬克思、恩格斯揭示的資本主義發展的基本規律。正如習近平反復強調的,共產主義是人類歷史不可逆轉的大趨勢,馬克思主義揭示的“兩個必然”的歷史發展趨勢沒有改變,要堅持共產主義理想信念這個安身立命的根本。[18]一切國家終將走向共產主義,這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規律。當然,實現共產主義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不但取決于現實社會主義優越性發揮的怎么樣、有沒有引領作用,而且也取決于現實資本主義抵御周期性疾病的能力及其自我調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