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激勵相容制度分析

■羅文劍 李 娟

大氣污染的流動性、交叉性決定了我國各級政府應當選擇協同治理的方式，以“平等協商、合作治理”的原則進行大氣污染治理。隨著我國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的持續深入推進，信息不對稱以及利益沖突引發的一系列激勵不相容問題更加凸顯，阻滯著政府間大氣污染協同治理。建立自由裁量權的約束制度、優化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績效評估制度、創新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利益均衡與補償制度、健全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的問責制度等，可促進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的激勵相容，打贏“藍天保衛戰”。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經濟發展為世界所矚目，然而，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的大氣污染問題日益凸顯，環境污染問題受到黨中央、國務院和社會各界的高度關注。在此背景下，國務院正式出臺《打贏藍天保衛戰三年行動計劃》，反映了國家治理大氣污染的堅定決心和政治魄力。根據生態環境部發布的《2018年全國生態環境質量簡況》顯示，全國338個城市中，有121個城市環境空氣質量達標［1］，城市空氣質量達標率僅為三分之一左右。由于大氣污染物的高度集中排放以及其在各個地區或城市間的交叉流動和輸送，使得大氣污染區別于其他污染，它不是局限于單個城市或者地區的污染問題，而是具有交叉性、復合型的特征。傳統的屬地主義治理模式，不符合大氣流動的自然規律，無法有效解決大氣污染問題，出現反復治理現象，也不能充分調動各方治理主體的積極性，因此，大氣污染治理模式從屬地治理向合作治理轉變，在充分尊重和發揮地方主動性的基礎上強調區域聯合和共同發展。［2］換而言之，大氣污染的復雜性和特殊性需要配套的、具有針對性的治理方案，改變以行政區劃為邊界的治理模式，實施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

值得注意的是，在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過程中，如何遏制非合作博弈、“尋租腐敗”以及“搭便車”現象是大氣污染治理不得不面臨的困境。一般而言，政府間的利益博弈會導致不同主體所獲取的信息不對稱，進而偏離大氣污染治理的目標。只有妥善處理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不同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協同治理上的激勵沖突，完善激勵相容制度，才能從本質上解決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問題。

一、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激勵相容的理論闡釋

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激勵相容以協同治理為基礎，“協同治理”是“包含以及覆蓋公共和私人機構以及個人管理他們共同事務的全部行為。這是一個連續性的過程，各種矛盾的利益和由此產生的沖突得到調和，并產生合作。這一過程既建立在現有的機構和具有法律約束力的體制之上，也離不開非正式的協商與和解”［3］。有學者指出，協同治理關鍵在于“借助系統中諸要素或子系統間非線性的相互協調、共同作用，調整系統有序、可持續運作所處的戰略語境和結構，產生局部或子系統所沒有的新能量，實現力量的增值，使整個系統在維持高級序參量的基礎上共同治理社會公共事務，最終達到最大限度地維護和增進公共利益之目的”［4］。那么，如何把“激勵相容”理論引入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

激勵問題源于信息不對稱情況下集體行動的利益沖突，其中囊括了兩種含義：一是集體行動者的個體目標通常不一致，他們往往會追求自身收益的最大化，而在此過程中他們的行為會對其他人的利益造成或多或少的影響；二是在集體行動中出現信息不完全或信息不對稱的情況。“激勵相容”最先出現在哈維茨（Hurwiez）創設的機制理論中，是指在市場經濟中，每個理性“經濟人”都會努力尋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個人行為會遵循有利于自身獲益的原則行動。在這種情況下，有一種制度安排能實現“經濟人”和集體目標價值的最大化，就是“激勵相容”的制度安排。［5］簡而言之，激勵相容就是在集體行動規制中，各個成員利益最大化的目標，與該項集體行動中的總體目標保持一致。諾貝爾獎獲得者威廉·維克里（Wiilian Vickrey）和詹姆斯·米爾利斯（James Mirrlees）在他們的研究中采用“激勵相容理論”來解決委托代理問題，這對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具有重要的啟發價值。

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激勵相容，是指不論是縱向政府間、橫向地方政府間，還是政府部門間，在大氣污染治理中形成共同協作、利益共享的最佳狀態，具有激勵或是約束功能的制度安排可以促進實現政府間利益最大化。本文在縱向政府層面以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關系作為代表，橫向政府層面著眼于同級地方政府間的關系來反映在縱橫兩個維度，政府如何實現大氣污染協同治理上的激勵相容。

一是作為代理人的地方政府在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同時，能夠實現中央政府所設置的治理目標。地方政府在治理大氣污染的過程中，選擇性地保留一些對自身不利的信息，形成信息不對稱并將導致大氣污染的治理與預期目標漸行漸遠。此時，若有一種制度安排，使地方政府與中央政府在協同治理下的收益，高于不協同中央政府治理大氣污染的收益，即地方在實現自我利益的同時也實現大氣污染的治理目標，則這種制度即是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之覓求。激發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協同治理積極性的實質是遵循“激勵相容”原則，妥善處理兩者的利益沖突，協調雙方目標函數一致并最大化。［6］

二是在大氣污染治理上，地方政府之間也存在著利益的博弈。遵循“公共選擇理論”，各方政府作為相對獨立的理性個體，為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在執行有關政策時，更多的是從本地利益出發。以地區利益為中心會阻礙大氣污染協同治理的進程，一旦一方地方政府獲知另一方地方政府不合作的信息，理性的地方政府會不顧一切地追逐眼前利益［7］，削弱大氣污染的協同治理意愿。政府間利益關系在沒有得到規制和安排之前，雙方的關系很難脫離“公用地悲劇”的困境。［8］各地方政府間通常在環境資源利用方面進行惡性的競爭與資源爭奪，所以在大氣污染協同治理中，激勵相容制度的缺乏會導致地方政府為了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而進行激烈甚至扭曲的博弈。

簡而言之，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的激勵相容強調的是，要實現大氣污染政府間協同治理，不能單從治理目標出發來制定硬性的監管規章，而理當從政府的利益切入，充分考量所制定的監督或激勵制度是否能達到激勵相容的效果，以實現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各橫向地方政府之間大氣污染治理目標的契合。

二、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激勵不相容問題

激勵相容理論在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中的有效應用，是推動其治理達到預期目標的理論基礎。然而，現實中央地政府間、地方政府間的激勵不相容問題頻頻發生，需要有合理的激勵相容制度安排以規范各行為主體的行動，既要達到縱向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過程中的激勵相容，也要最大限度地平衡各橫向政府間的利益，使政府間相互協作，避免出現因政府之間博弈和沖突導致中央政策閑置的局面。

（一）央地政府協同治理的激勵不相容

作為大氣污染治理政策的制定者，中央政府往往是以實現集體利益為中心，使政策能最大范圍、最大程度地保障公眾利益。雖然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中互為合作伙伴，但地方政府的另一個角色是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個體”，在激勵機制不完善的狀況下，地方政府有可能會選擇性地貫徹執行中央政策。地方政府在踐行“代理人”角色時，相對于中央政府而言具有天然的信息優勢，因此雙方在大氣污染治理中是否能保持信息對等，幾乎完全基于地方政府的協同意愿。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間的激勵不相容，導致中央政府制定的大氣污染治理政策得不到貫徹執行，出現地方政府打政策“擦邊球”的不協同行為，甚至出現“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現象。

在協同治理大氣污染過程中，央地政府間的激勵不相容問題主要體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自由裁量權擴張。改革開放以來，為充分激發地方政府的積極性，中央政府逐漸推行分權化變革，由此，地方政府的利益逐步形成［9］，從而地方政府獲取了一定的自主能力與任意處置權，同時產生了潛在的變通執行中央政府政策的動機［10］。行政分權使地方政府獲得了較大的自由裁量權，為地方政府實現自身利益提供了工具和途徑。當中央政府制定的大氣污染治理政策，與地方政府的經濟發展目標等不完全一致，或者中央制定的制度在監督過程中發揮不了預期的激勵作用時，地方政府會利用其自由裁量權，選擇優先發展本地區經濟，而不是進行大氣污染治理。

二是事權與財權不對等。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在公共服務方面的責任與邊界模糊不清是由事權劃分不清晰導致的，造成轉移支付的諸多問題。［11］分稅制改革以來出現的“財權上收”和“事權下移”，衍生出事權和財權的失衡效應，這顯然是阻滯央地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重要因素。例如，在《大氣污染防治法》中，多是涉及關于協同治理大氣污染政府事權的劃分，關于地方政府財權在大氣污染治理中如何劃分或得到保障卻鮮有提及。央地政府間大氣污染協同治理要求事權和財權相匹配，因為地方政府作為代理人在大氣污染治理時，財政資金充足是其盡職盡責的必要前提。

三是績效考核不合理。考核制度的初衷，是充分利用制度的激勵和約束作用，把官員追求個人效用最大化的動機與其所承擔的管理職責聯系起來，使官員追求個人效用最大化的同時也實現社會福利最大化，實現公共職能目標。［12］改革開放以來的較長一段時間內，由于中央政府以地區經濟發展或者“唯GDP論”來決定該地區官員的升遷提拔，這種根深蒂固的考核方式限制了大氣污染治理績效考核的合理性。另外，大氣污染協同治理績效考核范圍過于片面，考核指標不具體以及考核方式單一等問題約束著考核的合理性。并且，傳統的“分塊治理”禁錮了中央和地方的績效考核方式，沿襲對單個政府考核的方式，而非從區域整體進行考核，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削減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積極性。

四是督查問責困境。督查問責機制在大氣污染治理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監督問責實質上是上級政府對下級政府的負激勵，負激勵與正激勵是兩種完全相反的激勵方式，其最終目的都是使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時達成激勵相容。各地方政府為打贏“藍天保衛戰”，強化監督問責，然而卻相對忽視了民生問題，為了快速完成大氣污染治理任務，強制性關停一些企業，導致一些工人失業，失業率的增加同樣會給社會帶來很大的壓力。大氣污染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快刀斬亂麻的解決方式會引發一系列的民生問題。［13］

（二）地方政府協同治理的激勵不相容

大氣污染治理的成效不僅取決于中央與地方政府之間的協同合作，也有賴于地方政府間的激勵相容合作。京津冀、長三角等地的大氣污染治理實踐表明，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過程中通過協同合作，有利于建立有序的利益協調機制并形成激勵相容的協同共治。利益關系是地方政府間關系的核心，地方政府間的沖突或博弈都是以利益關系（利益的形成和分配）為中心而引發的，地方政府間的“搭便車”行為和扭曲競爭相應而生。所謂地方政府競爭，是指地方政府間，為了爭奪各種有形和無形資源而在投資環境、政府管理、法律制度以及政治行動中展開的競爭。［14］囿于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的約束力不足，地方政府之間的競爭經常是以地方政府尋租和地方政府搭便車的形式出現，導致大氣污染協同治理越發艱難，這也正是地方政府間激勵不相容的癥結所在。

1.地方政府尋租行為。尋租行為是指為尋求政府支持、庇護或政府賦予特權的尋租活動，以及為逃避政府管制而進行的尋租活動。［15］當前，由于大氣污染治理的法律法規尚不完善，難免存在一些法律和制度的空白與漏洞，導致缺乏有效的制度和規范來約束地方政府的行政性尋租行為。大氣污染治理中的地方政府尋租行為，主要表現為通過各種途徑來實現有利于本地政府大氣污染治理政策的出臺，尋求特殊待遇與優惠政策，以及在治理過程中利用大氣污染治理制度的空缺或者治理政策的漏洞來獲得壟斷利益。地方政府的尋租會使地方政府間的合作意愿逐漸消磨，甚至導致沖突不斷升級，阻礙大氣污染的有效治理。

2.地方政府搭便車現象。1966年，奧爾森在《集體行動的邏輯》中提出著名的“搭便車理論”，指出一群人在為共同的目標努力時，任何一個人都僥幸期待他人為實現目標努力，自己可以不勞而獲。大氣污染治理中，部分地方政府同樣存在搭便車坐享其成的想法。不同地方政府在自然資源、人力資源、科技資源、財政資源等方面顯然存在天然差異，而這些資源恰恰是大氣污染治理的重要基礎和前提，一些地方政府出于治理成本和收益的考慮，會習慣性地依賴于其他地方政府的資源付出，從而出現搭便車現象。然而，地方政府間的大氣污染治理需要地方政府形成“責任共擔，利益共享”的合作機制。一旦一方政府察覺到了其他政府的非合作意愿，大氣污染協同治理就容易陷入合作困境。

三、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激勵不相容：一種博弈分析

前述表明，中央政府以實現公眾利益為行為導向，地方政府則更多是以“本地主義”為中心，雙方在大氣污染治理過程中不停地進行博弈，形成合作博弈與非合作博弈兩種結局；地方政府間在大氣污染治理中的激勵不相容問題，同樣源于地方政府想方設法運用各種方式和途徑為自身謀取利益，即進行反復博弈以獲得期望的收益。

（一）央地政府的博弈

在大氣污染協同治理實踐中，為了實現自我效用最大化，作為代理人的地方政府利用與中央政府信息不對稱的優勢，使中央政府（委托人）治理要求與任務得不到貫徹執行，催生了雙方在大氣污染協同治理中的博弈行為。大氣污染治理政府間博弈的首要參與對象是中央政府（在博弈分析中由中央監管部門代替）和地方政府，假設參與者都為理性經濟人，遵從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準則，地方政府積極配合執行中央政府所制定的治理政策時所獲得的期望利益，大于消極虛假執行所獲得的期望利益時，地方政府會積極主動治理大氣污染，實現雙方利益最大化。

在委托-代理關系中，地方政府作為代理人在信息不對稱的情形下具有掌控信息的優勢，因此其對大氣污染治理政策的執行具有先行選擇性。中央監管部門進行監測時，需要對大氣污染物采取嚴格的監測，并對治理不達標的地方政府實施懲罰，在此過程中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與財力，同時需要獲得相關部門的協作配合。［16］當中央監管部門的核查成本越高時，其監管的意愿削弱，地方政府治理大氣污染的概率就越低；當中央監管部門的核查成本越低時，其主動監管大氣污染協同治理的意愿強烈，則地方政府治理大氣污染的概率就越高。實際上，中央監管部門對地方政府是否積極治理大氣污染的核查不僅需要耗費巨大的經濟成本，而且經過核查所得到的結果未必精確。在此過程中，中央政府需要消耗大量資源進行信息收集和排查，基于“理性經濟人”假設，中央監管部門會選擇不核查，依靠地方政府所傳達的信息進行判斷和辨別。當中央監管部門因核查成本過高而選擇不核查時，地方政府進行大氣污染治理的概率就越低，作為代理人的地方政府因其趨理性以及掌握信息的優勢，其理性選擇是不治理或者消極治理，一系列的激勵不相容問題就愈加凸顯。

作為行使中央政府監督權力的中央監管部門，同地方政府一樣都具有落實自身效用最大化的愿望，在激勵不相容的狀態下，由于中央政府下放的事權和財權懸殊以及片面性的績效考核評估，地方政府將利用所掌握的自由裁量權來決定大氣污染治理的程度以及信息反饋。同時，中央監管部門會因為監管成本過高、難度大、人力與時間的消耗過多而選擇“放松”監管。這些激勵不相容問題貫穿中央和地方政府非合作博弈的整個過程，并且雙方之間的非合作博弈會反復進行，從而導致大氣污染協同治理陷入“囚徒困境”。

（二）地方政府的博弈

“地方政府間的橫向關系主要表現為沒有行政隸屬關系的同級地方政府間關系，是由地位對等的地方當局形成的分散體系。”［17］由于行政分權和分稅制的施行，地方政府由這種對等的關系漸漸演化成屬地封鎖，甚至是惡性博弈競爭，其實質是圍繞利益而展開的沖突博弈。

為了簡化大氣污染治理的地方政府間博弈關系，假設有兩個地方政府，并且這兩個地方政府是結構性和競爭性相當的同質地方政府［18］，都是以本地利益最大化為目標。由于大氣污染具有外部性的特殊性質，地方政府在治理過程中具有“搭便車”的動機，因此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中的選擇策略可以是與對方政府協同治理，或者不協同治理即靠“搭便車”來執行上級政策。

大氣污染治理需要投入巨額的成本，但治理的結果是共享的，在缺乏中央監管部門核查的情況下，地方政府主動治理大氣污染的意愿并不強，各方都具有“搭便車”的動機坐享其成，以期獲得最大的利益。地方政府間的非合作博弈影響中央大氣污染治理政策的貫徹執行，如果非合作博弈反復進行下去，導致博弈結果陷入“囚徒困境”，大氣污染治理將會收效甚微。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過程中的“搭便車”現象，是地方政府逐利性的體現，也是激勵不相容的結果。要使地方政府間大氣污染治理的非合作博弈轉變為合作博弈，地方政府就要走出惡性競爭的“囚徒困境”。從這個層面理解，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的利益均衡和利益補償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需要設計激勵相容的政策或制度，使雙方協同治理的收益大于成本，實現納什均衡的最佳狀態。

四、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激勵相容制度建設

研究表明，激勵相容與委托—代理理論具有內在聯系和契合性，要解決大氣污染協同治理中的激勵不相容問題，必須進行有效的制度建設。

（一）建立自由裁量權的約束制度

當前，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中的自由裁量權具有較大的隨意性，也是地方政府“曲解”中央環保政策的有效工具。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協同治理時難以獲得政治機會或經濟利益方面的激勵，會使用自由裁量權來“靈活”執行環保政策以實現地方政府自身利益。毋庸置疑，對地方政府的自由裁量權加以控制，施行負激勵機制，是實現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激勵相容的必要方式。首先，高素質行政執法隊伍建設是保證自由裁量權正確行使的關鍵，由地方政府官員組建的大氣污染治理隊伍不僅應當恪守紀律，還應當具有高尚的職業道德素質。其次，要細化地方政府的自由裁量權，明晰自由裁量的標準，有助于大氣污染治理政策得到有效施行。最后，改善行政執法責任制度以限制自由裁量權的恣意使用，這要求地方政府做好大氣污染治理政務公開化和管理信息化，促進大氣污染治理的進程和成效信息透明化，通過責任倒逼的方式使得地方政府能適當地、合理地發揮自由裁量權的作用，確保各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時保持步調統一。

（二）優化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績效評估制度

大氣污染治理過程中對地方政府的績效評估是推進地方政府積極治理的關鍵力量，因為地方政府通常能夠通過績效評估的結果來獲得他們追求的政治利益或其他利益激勵。然而，一些地方政府在進行大氣污染協同治理成效評估時流于形式、評估導向不科學、人情關系面子干擾、評估作用弱化等問題屢見不鮮，并且評估相關組織機構和權力部門濫用評價權力，導致績效評估成為腐敗的新領域。［19］后續應該完善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績效評估制度，要引入第三方評估，促進大氣污染治理績效評估主體的多元化，還要擴大績效評估的范圍，不僅要把區域的空氣質量改善情況作為評估的重要內容，也要對區域政府間協同治理情況進行評估。需要確立科學的績效考核指標，大氣污染的特殊性需要配套的具體化考核指標，使負責大氣污染治理的政府及其工作人員有更合理的責任劃分和更清晰的責任范圍。

同時，要改善績效評估方法，科學靈活運用新的科技對大氣指數進行測量比對，使政府間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績效評估結果有理有據。科學高效地發揮績效評估結果的作用，對各地方政府大氣污染治理的績效評估結果進行公示，著重將公眾對大氣污染治理不滿意的意見公示，以督促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中進一步完善自身的工作，承擔起相應的治理任務。還要對大氣污染協同治理中如期或者超額完成目標的政府進行獎勵，獎懲分明以激勵政府間大氣污染協同治理，從而使各政府加強合作，最大限度地完成期初設立的大氣污染治理目標。概而言之，需要建立科學的績效評估體系為政府間的非合作博弈和激勵不相容困境提供有效的解決途徑。

（三）創新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利益均衡與補償制度

現階段我國多地空氣質量總體改善，各地方政府的大氣污染治理進入攻堅期，重點是打贏這場“藍天保衛戰”。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的利益均衡與補償在“藍天保衛戰”中發揮著引導和激勵的作用，中央政府應當賦予地方政府更多表達利益的機會，促進利益分配的平等性。要完善《大氣污染防治法》，通過明確界定中央與地方的事權與財權，促進地方政府的事權與財權均衡化。財政激勵一定程度上影響地方政府是否合理有效地貫徹執行大氣污染治理政策，中央政府通過界定地方政府在大氣污染治理中的責任和財政收入范圍，使縱向政府間的財權與事權的歸屬明晰合理，以提升地方政府進行大氣污染治理的意愿。要創新財政資金支持政策機制，結合地方政府大氣污染治理考核工作，改善地方政府在治理大氣污染過程中面臨“財權少、事權多”的狀況，促成縱向財政轉移支付為主、橫向轉移支付為輔、獎懲雙向激勵結合、質量改善目標為導向的大氣污染協同治理財政激勵機制，彌合政府間的利益差異。并且，在跨區域大氣污染治理項目中，經濟發達地區的污染量往往是多于經濟落后地區，落后地區可以被賦予更多的政策、資金支持等利益補償，激發落后地區參與大氣污染協同治理的積極性，避免落后地區“搭便車”的行為。中央財政資金對地方政府是否予以獎勵，以及獎勵水平應當以地方大氣污染質量改善與否為標準，按照地方大氣質量的改善程度予以相應的財政獎勵，以保障利益平衡或者補償的公平性。可以施行獎懲結合的雙向財政激勵機制，對推進協同治理以及大氣質量改善的地方予以獎勵，反之，對協同治理滯緩且空氣質量沒有明顯改善的地方不予獎勵甚至處以一定數額的罰金，靈活運用正激勵和負激勵財政機制，促進政府間的利益均衡與協同合作。

（四）健全政府協同治理大氣污染的問責制度

問責制的實質是通過各種形式的責任約束以限制政府的權力和官員的行為，最終達到權為民所用的目的。［20］大氣污染治理中，地方官員對于自由裁量權的運用、治理財政資金的使用以及其他相關行政行為都屬于大氣污染治理問責的范圍。要嚴格實施大氣污染治理“黨政同責”“一崗雙責”的問責方式，強化督察問責的深度；制定量化問責規則，對大氣污染治理攻堅任務完成不達標并且改善幅度排名靠后的地方政府，實行量化問責；綜合切實運用排查、交辦、核查、約談、專項督察“五步法”監管機制，壓實基層大氣污染治理責任。

京津冀及周邊地區大氣污染防治領導小組辦公室在大氣污染治理工作問責方面做了良好示范，其對重點任務進展情況以及各地空氣質量改善進行月調度、月排名、季考核，各地區每月定時上報重點任務進展狀況；對未能完成終期空氣質量改善目標任務或重點任務進展緩慢的城市和區縣，嚴肅問責相關責任人，實行區域環評限批。發現篡改、偽造監測數據的，考核結果直接認定為不合格，并依法依紀追究責任。［21］各地方政府可以學習京津冀及周邊地區大氣污染防治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問責辦法，使問責制的實施發揮相應的威懾力和約束力，推進各級政府在治理大氣污染過程中協同共進與激勵相容，落實打贏“藍天保衛戰”。當然，值得一提的是，我們可以考慮把“民生問題”納入監督問責的考核范圍，關注百姓民生，對“散亂污”企業不能采取一律關停的強制措施，以避免出現大量工人失業的狀況，而是從源頭出發治理企業污染，在加大對相關企業懲處的同時盡量保持企業的照常運轉，同時兼顧環保與民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