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在可持續社區建設中的運用
——以英國為例

王耀國 WANG Yaoguo

1 可持續社區與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 再利用定義

1.1 可持續社區

英國對可持續社區的研究始于20世紀末。當時英國的城郊衰落，郊區化趨勢嚴重，住房需求低。因此，從國家到地方政府相繼出臺了一些可推進建設可持續社區的政策和文件[1]6-7。例如，英國政府出臺的Sustainable communities: dimensions and challenges和Sustainable communities: building for the future具體剖析了當時英國建設可持續社區的機遇和挑戰，并對可持續社區提出了一系列標準和要求。

英國政府（Office of the deputy prime minister）指出，可持續社區是人們現在和未來居住和工作的理想之地，它們可以滿足居民的各種需求[2]。此外，這些社區規劃合理，且具有良好的包容性，可以為所有人提供平等的機會和良好的服務。但其他規劃師和設計師卻有不盡相同的定義。例如，林德格倫和卡斯特爾認為，社區可持續最重要的是大多數人可承受的住房價格，并且提供豐富的功能，如學校、商店、醫院，以及良好的公共交通和公共開放空間。

綜合以上定義，本文認為可持續社區的特點包括住房價格的可承受性，文化傳承、社會交往、經濟活力等功能的交替性和延續性等。

具體來說，可持續社區通常包括7個關鍵構成要素[3]（見表1）和9個評價要素[1]17-18（見表2）。

1.2 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

建成環境是建筑和其所在開放空間的系統。歷史建成環境則是人類建造的遺跡環境，以及有助于了解該區域曾經的人類活動的遺跡[4]。在英國，絕大多數歷史建成環境都被列入保護目錄并進行相關分類分級。此外，一些未被列入保護目錄的老舊建成環境如果也保留有當地的特色風貌，同樣可以通過它們來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并作為歷史建成環境重新為人們所用。

對于適應性再利用，國內外許多學者提出了很多定義，其中有3個共同點。一是適應性再利用包括改變使用功能和以改善現狀為目的；二是適應性再利用強調在外界或自身擾動的情況下，自身會適當改變以適應變化，從而保障社區的生存、發展和演化。三是適應性再利用應該同時滿足現有使用人群和潛在使用人群的需求[5]。

根據以上對于歷史建成環境和適應性再利用的定義，本文中對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是指對歷史建筑、開放空間包括景觀環境和空間氛圍以及基礎設施的使用進行適當改變和改善，同時也將該歷史建成環境所在區域作為背景要素一并考慮。這些改變和改進將有助于提升該歷史建成環境的可識別性，同時也能為居民提供新的使用功能。

表1 可持續社區構成要素

表2 可持續社區評價要素

2 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與可持 續社區的關系

根據英國2011年的遺跡報告，歷史建成環境對于當地年輕人來說意義重大。在該研究中，58%的年輕人提到，當地的重要保護建筑或是留有歷史文化記憶的場所能吸引他們在此定居。所以作為可持續社區中的未來人群，年輕人對于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也有著長足的需求。因此，可持續社區與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應該有密切的關系。

根據可持續社區的構成要素與歷史建成環境適應性再利用的作用和效益的比照，可以看出社會和文化、環境以及住宅和建成環境這三要素都與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有相關性。此外，可以發現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主要在適應性、環境關注與效益、和諧與寬容度、自給自足等4個方面為可持續社區做出貢獻。

歷史建成環境本身的空間布局、建筑及其背后的歷史文化都是屬于每個人的回憶，這些回憶使得人們有認同感，形成獨特的社區文化。而在歷史文化面前人人平等，能讓居民在傳承自己社區的歷史文化的過程中緊密團結、和諧共處。

一方面，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可最大限度地保留社區原本的空間肌理和歷史建筑，在保留居民喜愛的社區空間的基礎上進行改造，能夠達到可持續社區中良好的住宅和建成環境要求。另一方面，適應性再利用確保了社區在改造時充分利用現有資源，避免對社區大拆大建及其隨后的環境污染問題，達到有效利用社區資源、防止環境破壞的要求。

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中，對社區中的歷史建筑植入新功能，賦予社區一定比例的商業、創意產業、服務業和餐飲娛樂業等豐富的業態，滿足居民多樣化的需求，真正實現可持續社區的自給自足。

本文根據與歷史建筑相關的可持續社區的要素和構成部分，從場所感受、住房供給和公眾參與3個方面對兩者關系進行具體闡述。

2.1 場所感受

場所感受是識別可持續社區的身份的重要因素。現代社會中，很多歷史建成環境遭到破壞，被越來越多的鋼筋混凝土取代，社區面貌趨于相同，人們無法像以前一樣感受自己社區的歷史文化氛圍。同時，在可持續社區中，歷史文化氛圍被保留，歷史文化才能得到傳承。這些歷史文化的物質載體正是歷史建成環境所包括的建筑和歷史空間格局。故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最重要的貢獻是為可持續社區營造歷史文化氛圍、傳承歷史文化。另外，場所感受也需要考慮不同使用者的優先權。例如在保護環境、有益身心健康的綠色出行的大背景下，步行者和騎行者就應該獲得交通出行的優先權。

2.2 住房供給

住房問題一直是社區發展的核心問題。目前很多社區的住房價格只有高收入人群才能負擔。但可持續社區的發展應該考慮中低收入人群的實際情況，一些保障性住房（Affordable housing）的建設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在可持續社區中，需要使高品質住宅和保障性住房并存。同時，部分歷史建筑具有良好的空間構造和結構基礎，有改造為保障性住房的可能性，在節約成本的同時減少對環境的破壞[6]388。因此，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有助于可持續社區的住房建設。

2.3 公眾參與

公眾參與是可持續社區發展的基礎。缺少居民的反饋和建議，設計師和建設人員難以及時發現社區發展過程中的問題，也無法真正理解居民的需求。此外，上述兩方面的實現也需要公眾參與。對于場所感受來說，只有充分地與居民溝通，設計師和建設者才能熟悉社區的歷史文化變遷，掌握歷史文化精髓，真正建成能傳承歷史文化的社區。同時，對住房供給來說，只有調查清楚居民收入情況，才能決定社區不同類型住房的比例分配。因此，公眾參與是可持續社區中歷史建成環境適應性再利用開展的必要環節。

3 案例解析

3.1 英國卡士達工廠（Custard factory）社區更新[7]

英國卡士達工廠社區更新項目起始于1992年。該項目對包括卡士達工廠在內的6 hm2建筑群進行分階段更新。第一階段包括翻新斯科特館（Scott house），引入小型創意企業藝術工作室并配套會議室、咖啡廳、酒吧和健身娛樂設施。第二階段專注于引入新媒體和媒體業務，增加一系列池畔商店，畫廊、餐廳和雕塑等。值得一提的是，在2007年一座經過修復的二級保護建筑德文郡館（Devonshire House）內部植入了新的功能，為小型公司或個人提供了將近100個辦公室和工作區（見圖1）。

該項目的場所感營造值得借鑒。社區保留了歷史工廠建筑群緊密錯落的空間格局，并在此基礎上增加了一些小型公共廣場和雕塑。同時，對地塊里的歷史建筑進行分批次修繕，植入規模適中的多元業態，如創意產業、商業、餐飲、娛樂等（見圖2）。經過這樣的更新，社區獨特的工業歷史文化氛圍吸引了藝術工作者和演出者來此工作和演出，避免了商業和餐飲業可能帶來的千篇一律的空間感受。

3.2 英國弗萊頓社區（Fletton quays）建設[8]

英國弗萊頓社區建設目的是在彼得伯勒市中心的一個長期廢棄的6.4 hm2土地上打造一個充滿活力和可持續的城市中心社區，其中包括一些歷史建筑的功能再生（見圖3）。這個項目的發展目標之一是更新地塊內歷史遺存的鐵路建筑物（見圖4），提升周邊環境品質，使其滿足社區未來需求。該項目總體設計最大化地保留了兩棟鐵路建筑物（基地工業遺產）的歷史空間形態，在尊重其歷史的基礎上賦予它們新的生命。

該項目為住房供給方面提供了借鑒。首先，該項目中高品質住宅和保障性住房的比例根據前期對周邊群眾的收入水平、生活需求的詳細調查得出，保證多數人群的購買力。其次，部分住房由原先的歷史鐵路建筑物改造而成，既節約了建造成本，也賦予了歷史建筑新的功能。

圖1 德文郡館

圖2 卡士達工廠社區公共空間

3.3 英國西豪（West howe）社區公眾參與[9]

英國西豪社區建于20世紀50年代，人口約1萬人。社區改造前，大部分無功能性的綠地幾乎無人使用，道路交通對行人不友好，公共設施毫無吸引力。

2014年，Design Council Cabe開始與當地居民、社區委員會等相關方合作，為西豪社區描繪了一個品質提升的愿景，旨在重振社區，提高居民的健康幸福生活指數。這一愿景的提出是通過一系列的公眾參與過程而得出的結論。這個公眾參與（見圖5）的過程分為5個階段（見表3）。

該項目的公眾參與措施值得借鑒。在公眾參與環節，應注重居民參與設計的過程。一方面，通過與居民的交流，設計師能夠更深入了解社區，聽取多方意見；另一方面，通過不同階段的設計草案公示，居民在每個階段都可以看到自己的社區改變后的模樣，有助于推進社區向著民心所指的方向發展。

圖3 弗萊頓社區總平面圖

圖4 兩棟歷史鐵路建筑物改造前后對比圖

4 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在可持 續社區建設中的運用

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在可持續社區建設中的運用主要體現在3個方面（見圖6）。一是場所感受，通過歷史建成環境的保留和改造營造獨特的場所感受，從而為社區提供可識別性。二是住房供給，通過對部分歷史建筑的改造提供保障性住房。三是公眾參與，這不僅為前述兩方面的落實提供建議，也是再利用全過程需要貫徹落實的。

4.1 場所感受

歷史建成環境是一種可以幫助我們追溯歷史的標志，它讓我們意識到我們生活的場所所具備更深層次的歷史文化意義，而不僅僅是廣泛意義上的“現代”或“當代”。歷史建成環境中的古老街巷、傳統建筑，就像一卷卷檔案，貯存著社區的文化信息，見證著社區的歷史足跡。通過對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可以在物質層面立體地展示和維護傳統文化，增強構成文化認同感和歸屬感的基礎，強化文化共同體意識[10]。

因此，對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是探索社區的特征和身份的重要方法，從而可以在社區內形成新舊融合的場所感。“舊”的場所感是指歷史文化氛圍，而“新”的場所感則是指賦予歷史建筑或歷史空間新功能后產生的新活力。

對于空間格局來說，不能沿用如今商業區和居住區千篇一律的設計手法，應該沿著社區中原本的歷史空間肌理布置公共空間和建筑，并加強對歷史建筑和歷史公共空間的保護和再利用。例如，將社區中的重要歷史建筑改造為公共活動中心，定期舉辦展覽或演出，從而留住社區的歷史文化。這樣的做法既能使每個社區都有各自不同的空間格局，同時又能營造獨特的場所感受。對建筑來說，“舊”的場所感可以通過使用一些建筑原有材料或是保持原有結構將其歷史氛圍保留來獲得；“新”的場所感則可以通過建筑內部功能置換使之成為復合型建筑以滿足人們的各種需求來獲得（見圖7）。

圖5 公眾參與活動

圖6 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模式

表3 西豪社區公眾參與階段

4.2 住房供給

可持續社區中住房的類型多樣性和價格可承受性是必要的。住宅類型應根據社區場地及周邊地區的實際情況進行選擇。高品質住房和保障性住房等類型的住房比例需要根據居民的收入水平和周邊社區的住房類型進行分配。如果中低收入人群較多，周邊社區高品質住房較多，可以適當調高保障性住房的比例。

根據Beatley的研究發現，歷史建筑的適應性再利用可以創造出更經濟實惠的居住公寓[6]388-389。目前在英國，考慮到節省改造開支和低收入人群住房保障，相當一部分大型結構廠房通過單元劃分、結構加固等措施被改造為保障性住房（見圖8）。

4.3 公眾參與

可持續社區中不存在不同收入、種族人群的隔離，所有居民都有獲得基本設施和服務的權利。這意味著社區中每個人對于社區的設計和建設的反饋意見都不可或缺。

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過程也是基于社區參與的過程。首先，在設計開始前，設計師應該對社區實地勘察并對社區和周邊地區的居民進行調查和采訪。通過這種方式，設計師可以深刻地了解社區的發展歷程和特點。其次，在設計和建設的不同階段，設計師可通過討論會的形式與居民進行互動交流，從而驗證設計策略是否真正受到居民歡迎。最后，設計師可以根據居民的反饋意見改進策略。具體的公眾參與模式可參照6個步驟（見表4）。

圖7 功能復合舉例示意圖

5 對我國建設可持續社區的啟示

近年來，我國一些大城市對于土地開發總量的控制和存量規劃的推行趨勢明顯，這是城市可持續發展的必經之路。歷史建成環境的適應性再利用不僅僅適合運用在英國，也同樣適合我國城市中歷史街區、老舊社區、部分農村社區的改造。

其中針對城市老舊社區的改造，應當重點關注當地社會形態和環境的演變、文化發展和居民集體意識與記憶的延續，并以歷史空間的延續發展為目標，遵循多元化發展、循序漸進和以人為本的原則，通過適應性保護和再利用，喚醒周邊居民的城市記憶，恢復社區中歷史空間的往昔光彩，促使社區活力再生。具體來說主要有3方面的措施。

（1）提升空間品質，提高配套設施條件

首先，在尊重歷史空間格局、歷史空間尺度等空間特征的基礎上組織社區空間。同時關注風貌的統一性，兼顧社區獨特文脈的連續性。在此基礎上，保持和恢復社區原有的空間肌理。對于新建的公共空間和居住空間需順應歷史空間的尺度、肌理，協調建筑風格與歷史風貌之間的關系。對于風貌不協調的建構筑物和違建物應予以拆除。其次，加強社區配套設施建設，改善社區生活條件，使得歷史建筑和空間能夠適應現代化生活的需要，促進歷史建成環境延續發展。可結合社區內古樹名木或歷史建筑增加與環境品質相融合的小品和景觀，并且為周邊居民提供更多休閑娛樂的休憩空間。

（2）修繕歷史建筑，置換功能業態

歷史建筑在功能業態上的轉化依托于其原有建筑形式、室內外空間形態。具體來說，可將具有迭代升級價值的商業、文化產業、服務業和休閑娛樂產業等替換社區中部分居住功能和低端固化的小型制造業、零售業，并凸顯原有歷史文化氛圍，避免商業功能等建筑形態的無差異重復。同時，以居民不斷變化的需求為切入點，修繕歷史建筑結構體系，延續其建筑風格，在繼承歷史建成環境風格的基礎上，植入新的功能業態，為社區注入活力，從而促進社區及其歷史建成環境的可持續發展。

圖8 倉庫改造

表4 公眾參與步驟

（3）加大公眾參與力度，提倡多方協作

可持續社區建設是一項系統、長期的工作，需要政府、居民、規劃設計師、社區、社區街道和開發商等多個主體通力合作才能有效運轉。可由政府牽頭，開發商投資建設，規劃設計者主導對社區規劃進行適當引導，但必須以居民的需求為出發點，居民的反饋意見為提升點，同時通過社區街道協調，形成互相合作、互相制約的運作模式，建設符合居民需求、適合現代生活、兼具歷史風貌的高品質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