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振宇

在何帆老師《變量》這本書中,我看到一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中國的邊緣人群——留守兒童。
對留守兒童,你的印象可能是,這是中國社會最無助的人群——他們家境貧困,享受的教育資源很少,甚至還得不到父母的日常陪伴和照顧。總之,一想起留守兒童,我們總會覺得這是一群前途渺茫的孩子。
但是,2018年,何帆探訪了一所山區小學。這所學校規模非常小,共有28名幼兒園孩子、43名小學生和12位老師。何帆老師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呢?跟我們的想象完全相反——山區、留守兒童,并未構成悲慘世界。何帆得出一個連他自己都震驚的結論:所有最先鋒的教育理念,在這所山區小學都能看到。不可思議吧?
我們來看看,發生了什么。
大山里的學校,在高考面前確實沒有什么競爭力。所以這就產生了一個附帶的結果,“升學率”這個指標對這所學校來說,并沒有什么意義。
最令人困擾的事解決了,這所學校自然就不再施行應試教育。學校的老師和孩子奔的目標,就不再是分數,而是回到教育的初始目的——育人,讓學生成為社會合格的一份子。
從這個起點開始,事情就發生了一系列變化。
因為學生少,他們自然就變成小班額教學,這是最先進的教育理念吧?一個班七八個學生,每個老師分配給每一個學生的時間多了,對學生的關注也就多了。
因為學校資源不足,就不能關起門來辦學,所以必須融入鄉村,和周邊的老鄉保持密切的聯系,跟社區共生。于是,學校不再是一座教育孤島、一個考試集中營,孩子們除了上課,還要采蘑菇、拾柴火、參觀水電站等,通過走出學校來理解真實的世界,學校和社會的邊界變得模糊了。
因為學生家長不在身邊,這本來不是一件好事,但與此同時,也產生了另一個結果:大城市里那種家長對學校教育的干擾也消失了。老師和學生變成生活共同體,孩子遇到困難可以尋求老師的幫助。這樣一來,老師可以按照自己的教育理念,幫助學生塑造人格。
何帆老師說,這所小學里的孩子,是他見過的最快樂、最自信的孩子。
我們只要稍微調動一下社會常識就知道,這樣的孩子長大了,他們的一生一定不會差。不管能不能上大學,都不影響他們成為自食其力、有尊嚴、有手藝的勞動者。他們的根牢牢扎在這個社會里,他們獲得幸福的能力一點都不比城市里的孩子差。
說到這里,你意識到什么沒有?
過去的生活經驗告訴我們,有些東西很重要,我們在那里能獲得安全感。但是我們很少反思,為了獲得這個安全感,我們付出的代價是什么?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所有獲得的安全感,背后一定有隱形的成本。沒有它真的就不行嗎?比如教育,如果你不把高考當作唯一的安全感來源,教育的另一種可能性就會呈現出來,另一種生命力也會隨之萌發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