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瑞
摘 要:“里格斯訴帕爾默案”,法官厄爾在審理該案時援引了法律原則——任何人不能從其自身的過錯中受益,并結合立法者的立法意圖對抽象的法律條文進行解釋法律。法律規則和經過嚴謹論證的法律原則結合適用于復雜疑難案件中,這不僅是權衡利弊的需要,更是在最大程度上實現形式正義和實質正義的統一。
關鍵詞:里格斯訴帕爾默案 法律原則 解釋法律
若道德價值優先于法律施行,道德價值必定隱含于法律之中,這是對于道德價值的肯定也是對于法律權威性的尊崇。法律原則突破法律規則適用,法官必須負有論證義務,“原則在效力上高于規則”作為沒有論證的推理前提所帶來的負面效應是不容小覷的。[1] “里格斯訴帕爾默案”,是在適用法律規則遇到瓶頸時而援引原則的典型案例。
一、問題的產生:他能獲得遺產嗎?
1880年8月13日,富朗西斯·帕爾默立下遺囑約定其孫,即埃爾默·帕爾默繼承其大部分財產。十六歲的埃爾默·帕爾默常年與其祖父富朗西斯·帕爾默共同居住生活,也知曉其祖父所立遺囑的內容。婚后的富朗西斯·帕爾默有試圖改變遺囑的明顯跡象,埃爾默·帕爾默為此毒殺其祖父以期待盡快獲得遺囑中的財產。帕爾默的殺人行為可依法裁判,但埃愛默關于繼承其祖父遺產的主張是否可以成立呢?
厄爾法官援引法律原則——任何人不能從其自身的過錯中受益。最終判決帕爾默因殺人行為被剝奪繼承權。法律條文與社會價值的碰撞,追求合法性的努力變成徒勞,這不意味著合法性命題是虛妄的。[2]道德價值的評判在法律論證的過程中是有意義的,對于法條的苛刻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對于立法意圖的束縛。
二、法官的睿智:“針尖對麥芒”
解釋法律是用哲學的方法說明法律這一社會現象的根本問題,其不同于對法律文本或法律相關具體事實的法律解釋。[3] “里格斯訴帕爾默案”,厄爾法官擁有比格雷法官更多的支持者,厄爾法官的意見也彰顯在案件的最終判決結果。
(一)厄爾法官:任何人不能從其自身的過錯中受益
規則文本是剛性的,對于問題的考慮具有局限性,價值判斷和裁量自由往往伴生于柔性原則的適用。[4]《遺囑法》的制定是為保障立遺囑人能夠有處置其可繼承財產的自由,但繼承人為獲取遺囑利益而殺害被繼承人的行為絕不會是立法者的立法本意。故意殺害被繼承人,應剝奪其繼承權,這應是可以被立法者認同且是當時法律文本所缺失的規定。遺囑合乎法律的形式程序,被繼承人去世后,繼承人可以依據常規的法律文本的解釋請求執行遺囑。立法者的立法意圖并不限于法律條文本身,法官被允許根據法律和具體事實而作出“合理解釋”。法律解釋是綜合性的判斷,需要語言文字的表述,獲得確定的法律結論并保證法律的適用從而表現出對具體解釋的思考。[5]法官享有衡平的權力,任何人卻又不能做自己的法官,法官也無法嚴懲一個自殺流血的抑郁癥患者。立法者基于國家利益以及考慮到社會的整體價值去制定法律,法律文本并不能完全體現道德。
遺囑在立遺囑人死亡后發生實際效力,依據“里格斯訴帕爾默案”需要考慮以下問題:第一,不能確定帕爾默一定在其祖父之后死亡,也不能確定其祖父不會更改遺囑。第二,帕爾默為獲得遺囑利益而殺害其祖父,其可以被允許享有犯罪后的成果嗎?第三,暴力奪取他人財產已被法律明文禁止,帕爾默的殺人獲財的行為顯然不能被認可的。厄爾法官認為:正義和自然法則對人是具有一定約束效力的,制定法沒有對此作出規定不是源于立法者的疏忽,法律原則應具有一定的強制力。帕爾默有在其祖父去世之前就喪失繼承權的可能,其不能通過犯罪行為而獲得財產。厄爾法官的說理不是針對于案件事實,案件事實并沒有太多非議,法和理的論證就顯得尤為重要。
(二)格雷法官:法律是沉默的
判決不是基于道德而作出的,法律已經給出了限定范圍。遺囑的設立和撤銷、更改等都已由法律明確規定。法院在已有法律文本的基礎上使用衡平法理裁判,這是對于法律的蔑視,對于自由的無極限擴張。個人自由處置自己的遺產的行為需要有安全保障,個人的自由是以遵守國家制定法為前提的。立法機關對其設置了相關事項的約定,并加以各種特定條件的限制,帕爾默仍是享有權益的。案件的矛盾在于立法的缺席,立法的缺席不承認可以對正義規則進行“臨時修正”。格雷法官認為,帕爾默因犯罪行為而失去獲得遺產的權利需要法律來宣告,哪怕是以法律之名來撤銷或修改遺囑。制定法并沒有關于撤銷或更改遺囑的規定,遺囑的撤銷或是修改需要外在的一些行為證明。在客觀事實層面,帕爾默的祖父并不存在重新訂立或撤銷遺囑的外在行為。雖然可以推測帕爾默祖父有重新訂立遺囑的意圖,但其意圖并不是法院判案所依據的客觀事實,意圖不能否定事實。
三、上下求索:“愛奧尼亞謬誤”
“愛奧尼亞謬誤”的核心觀念是,所有問題都必然有唯一正確的答案,并且正確與錯誤之間的區別原則上是清晰可辨的。[6]解決案件的那個唯一正確的答案,是由法律內部給出的。法律原則的修改周期明顯短于法律規則的修改,法律原則的適用也是對于法律的遵循。碰撞法則的構建,不是法律原則和法律規則的敵對,而是建立起二者的親密聯結關系。“愛奧尼亞謬誤”應適用于法院裁判,同時期內同案不同判是很難具有說理性的。筆者認為,這里的“唯一正確的答案”并不是對與其不同意見的完全否定。制定法的演進需要辯論,“唯一正確的答案”是必要的,其對于公眾秩序的穩定以及對于國家政策的價值導向都是不可缺的。
注 釋
[1] 林來梵,張卓明:《論法律原則的司法適用——從規范性法學方法論角度的一個分析》,載《中國法學》2006年第2期。
[2] 何海波:《何以合法?對“二奶繼承案”的追問》,載《中外法學》2009年第3期。
[3] 謝暉:《解釋法律與法律解釋》,載《法學研究》2000年第5期。
[4] 張卓明:《用原則斷案時的論證義務——以“里格斯訴帕爾默案”為例》,載《常熟理工學院學報》2008年第1期。
[5] 蘇力:《解釋的難題:對幾種法律文本解釋方法的追問》,載《中國社會科學》1997年第4期。
[6] 甘陽:《柏林與“后自由主義”》,載《讀書》199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