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寨山（散文）

王誠林

記憶深處，興坪兩字，與廣西現代著名作家三劍客之一———鬼子有著某種內涵上聯系。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他的一部發表在《人民文學》上的名篇即于此完成創作。我和鬼子有師生之宜，以致，說到興坪，總免不了心升一股暖意。

這天，我前往古鎮采訪，鎮前雄峰環峙，漓江悠悠，游船如織，腑仰之間，眼睛突然被稱之為老寨山雄峰刷亮。在風光攝影家眼里，這是座圣山，神山，地理位置奇佳，尤以大雨過后，或遭遇南風天，濕度大，溫差大，漓江兩岸群峰薈翠，仙霧飄渺，沉沉浮浮，極盡嫚妙仙姿，曾經多少攝影人為之傾慕，登高攬勝。只是，今天的人們，絕難想到，名氣在外的老寨山下，竟然藏著一份詭秘舊事，曾有精怪于此興風作浪……傳說很多年前，某個風雨交加之夜，突然聽見江上怪聲響起，響聲詭異，似爆炸聲響，又似厲鬼哭泣，一聲聲攫人心魄，無數民眾從夢中驚醒。隔日清晨，民眾們發現，江心突然出現一面巨型旋渦，昔日平靜敞亮水域，一派陰森，任何船只、竹排到此，要么被掀翻，要么遭遇吞噬，要么被拖在江心旋轉而無法駛離。旋渦出現后，傷人、傷畜、傷財物無可數計……對此，人人談虎色變。有說親眼目睹旋渦吞噬竹排的事，說，一只竹排裝載著物品，順江而下，闖入險境，來不及反應，連人帶物遭遇旋渦吞噬。有人說親眼目睹江上浮出一只全身金紅，脊背像龜，頭頸像龍蛇，目似閃電，張口即把船只吞掉的怪物。還說，當時她身后幸虧有棵樹給撐腰，否則早倒身下懸崖去了。

又有人說，那個精怪，青面獠牙，目露兇光，仿佛世人欠它什么。他看見上游駛來一艘裝著豬、牛的船只，原打算前往陽朔縣城販賣，抵達旋渦前，已預感到兇兆，可是來不及了，突然間怪叫聲響起，一陣撲天蓋地巨浪涌起，連人帶物掀翻，隨即被江中旋渦吸入，消失得無蹤無影。

人人聽得心驚肉跳，人們斷定，江中肯定來了惡魔，在此興風作浪，此魔不除，何以安生？

一日，不知打何處來了位老先生，老先生童顏鶴發，銀須飄飄，倒剪著雙手在江邊矚目觀察許久，后登臨老寨山頂又囑目許久，下山后又囑目江中旋渦許久，隨后滿跚著步子，微笑著走出鎮子。有人追上去問，為何發笑？

老先生詭異笑道，明知故問是吧？

好奇者問，什么明知故問？

老先生說，難道不是明知故問？

好奇者一頭霧水。

老先生說，我知道你們因為妖魔的事頭疼。

好奇者問，如此說來，老先生已有降魔之道了？

老先生抹了一把花白銀須笑道，解決之法倒是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

需積極配合。

這有何難？老先生但請吩咐。

于是，老先生讓民眾搬取大量石塊堆放于漩渦灘頭，老先生指揮搬運，就像指揮一場戰役，他朝鄉親們揮手致謝，請大家加勁，石塊越大越好！速度越快越好！

民眾們奮勇爭先，不數日，灘頭石塊堆積如山。

這天，老先生焚香沐浴，身披道袍，手持精光寶劍，登上老寨山半山腰施法伏妖。

忽然間天空霹靂，暴雨傾盆砸下，洪峰排山倒海般奔涌而至。漩渦灘頭石塊遭遇洪峰沖擊，如滾雷一般震響沖進江中。此時，老先生大喝一聲，著！手起劍落，將身前一只石龜身異處，火光迸射中，暴雨驟停。民眾們歡呼叫好聲不斷。隔日，老先生于半山腰上監督修造樓臺一座，名為鎮龜亭，自此，漩渦平伏，除妖降魔大功告成。

只是誰也沒想到，除烏龜精者，是位游歷四方，通曉天文地理，兼通道法者。一生行程萬里，察山川形勝，對各地河流地理多有研究，尤以漓江流域地形地貌之察，多有過人之處。然，烏龜精傳說，確非空穴來風，老寨山旋渦確屬一只來自南海的烏龜，說它烏龜精，因其長有一身金毛。它本是南海中一只落難烏龜，因同室操戈，棄海洋生涯，萬里遙途，來到漓江興坪老寨山下，發現此處適宜安生，便留了下來。初始，海龜并未有絲毫作惡逞兇之念，反倒多方示好鄰居，誰知，江中魚龜們諸多猜忌，它們懼怕它搶奪地盤。一些年輕母龜，對威猛體量的海龜頗生好感和好奇之心，有的大有投懷送抱之意。江中男龜深為不滿，密謀除掉海龜，一只年輕母龜向海龜報信，海龜暗笑說，龜孫子們，安敢如此？

是夜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暴雨不斷，正是眾龜們施妙計之時，它們以眾欺寡，乘勢向海龜發起圍攻，只是龜們做夢也沒想到，海龜威力超常，加之吸納了有如神泉般甜美的漓江水，渾身勁道頻添數倍，烏龜們一齊朝海龜撲了上去。豈料，突然間雷霆震怒，驟雨如石粒般砸下。

該地區本屬卡斯特溶巖地質結構，河下有河，江下有江，某些區域，明流暗潮相互交織，地下河水量極為豐沛，某些地段上下河間隔并非厚實，當大小烏龜們自以為海龜必為其所制時，海龜突然身形陡轉，吼聲如雷，把撲在身上的龜們甩出數丈之遙，有的摔得鼻青臉腫，有的折腰斷腿，有的嚇得魂飛魄散……民眾身處風雨之夜中徹夜無眠。隔日清晨，趕往江邊時發現，昔日平靜的江中，突然出現一面巨大漩渦，渦心吸力強勁，滋溜溜旋轉，發出駭人的呼嘯聲，此后，幾乎所有路經此處的船只、竹排等，均難避其禍。人們做夢也沒想到，這是憤怒的海龜，震碎了明江暗河間隔層，捅開一個漏洞，由此，平靜的江心形成一面巨型漩渦。老先生利用自然神力，將漩渦填平，江恢復平靜。

……

此為傳說，傳說往往美麗動人，或陰森恐怖……然，美麗興坪，美麗傳說，你們可安好？墜入暗河中的生靈們，也都安好？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