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邂逅，與風花雪月無關（組詩）

赴一場風沙之約

在我1985年10月份的履歷上

找不到風花雪月，只有情竇初開

背負起軍綠色的背包

舞動著稚嫩的羽翼與沉甸甸的企盼

踏中原翻秦嶺度玉門

把所有的癡狂撒落在古絲綢之路上

大漠落日，海市蜃樓

打開古城堡的每一扇門窗

樓蘭姑娘那卓絕風姿以及塞外駝鈴

讓一切美好的記憶往事復活

在漫天風沙中，浪漫地鮮活靈動起來

東靠火焰山，西依梨城

腳踏亙古大漠，暢飲一泓碧水

二十七年的春華色澤正值亮麗豐潤

赴一場風沙之約

只因心中裝著一個美好的向往

西出陽關，用一生曼妙時光

棲息在羅布泊的懷抱

同荒原戈壁為伍，與孤獨寂寞相伴

锃亮的槍刺，結滿了冰冷的霜花

熾熱的爐火躍動著精靈的文字

當春雷聲從天際轟鳴劃過

盡管春天來得遲了些

春意沿著季節走向，還是如約而至

楊柳婆娑，鮮花爭奇斗艷

哨所窗臺上的蘭花也露出了笑臉

這就是我生長青春夢想的軍營

這就是我哭過笑過深愛的馬蘭

那一年，我正好十九歲

沙棗花兒開

纏綿的細雨，浸染著金色戈壁

一簇簇沙棗叢伸展開腰身

純凈的天空下，綻放出淡黃色花蕊

在馬蘭花開的美好時節

輕輕地走近你，把腳步放得再慢一些

拂去歲月沙塵，不忍心打擾你

那個風暴肆虐的年代

從五湖四海匯聚到博斯騰湖畔

天山腳下根植綠色，孕育陽光與和平

汲取日月精華，只為炫目一瞬

花期凋零，葉瓣融入沉寂的荒原沙丘

用生命捧出鮮紅的圣果

內核億萬次的裂變后，與日月同輝

干驚天動地事，做隱姓埋名人

這里已沒有了昔日車輪滾滾戰旗獵獵

排列整齊的軍中方陣

就是一片片沙棗林，把根扎進沙碩里

沉靜而莊重，正享受著這里的藍天白云

鐫刻著流金歲月的高大豐碑

就像一棵三千年不朽的大漠胡楊

矗立在沙棗叢中，簇擁著綠草與蘭花

以堅韌的軀干阻擋著風雨

忠誠地堅守著這塊神圣的土地

雪夜奔襲

雨雪與我們，幾乎同時到達紅山嶺

在這寒氣襲人的深秋

在這蒼茫的深山溝壑之中

雨夾雪，是乘風而來

而，我們這群身著戎裝的男女兵

坐在綠色大解放敞篷的后車廂板上

跟著刺眼的大燈遠光

一路穿行在夜幕下的荒涼戈壁

驟然降溫，提前有天氣預警

而，我們是在熄燈號響過三遍之后

在酣甜的睡夢中

被急促的緊急集合哨聲叫醒的

山中有火情，立即救援

急忙之中，大家卻忘記了帶防寒裝具

車子喘著粗氣顛簸在泥濘的山路上

出發時的興奮勁，被雨水澆滅了

綠色軍衣也被風雪浸濕了

山風一吹，凍得渾身瑟瑟發抖

拋棄純情男女之間任何欲念

肩并肩背靠背地緊緊擁擠在一起

抱團取暖，用體溫相互間溫暖著心房

夜空之下，山是冷漠的

峰嶺丘陵枯枝，或石子路面

甚至連空氣都是冷漠的

只有軍車不厭其煩地轟鳴著

雪花在寒風中毫無間歇地飛舞飄落

火場災情，目標卻一直沒有出現

向前、向前，只管一路奔襲

當車子返回宿營地時

東方天際已泛起蒙蒙的亮光

緊急拉動，讓彼此的心貼得更緊

因此，每到天寒地凍時

只要想起那一次拉練，心里便暖意融融

月光靜如水

這么多年，心里一直牽掛著一個人

她姓趙名靜，總喜歡稱其為月兒

是一個清純如水穿軍裝的女孩

和月兒相識在一個風清月高的春夜

那時，她肩上還扛著紅肩章

正是青春初綻芳華的軍中綠花

一首金戈鐵馬的邊塞詩

感染打動著感情這根最脆弱的神經

冥冥之中，斷定她是一位有故事的女兵

她的父親是一條地道的山東漢子

有一股牛也拉不回的倔勁兒

在那個最需要守疆固土的年代

頭也不回地扎進荒漠戈壁

這一干，就是一輩子

真正成了一名戰天斗地的屯墾戍邊人

月兒從小熏染了孤煙落日的奔放

心懷敞快透亮，內秀不失率直

就在她離開山城歸隊之際

你的文筆那么好，趁機調回內地吧

在邊疆生活了那么多年

習慣了那里的山水和真誠豁達的人們

她用清朗的笑聲，謝絕了我的好意

前些時日，她在阿克蘇的邊防連隊

向我表達了遙遠的問候和祝福

她說已當上連長，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且結婚生女，一家三口住三個地方

團聚一次需往返兩天的路程

聽后，讓人心里酸楚得很不是滋味

我問她，一個女孩子不覺得苦嗎

她依然清脆地笑著說

習慣了，也就無所謂苦痛

因為自己的心中，永遠裝著詩意和遠方

回望馬蘭

就這么孤傲地挺起厚重的胸膛

面對四面空穴，站在亙古的荒原之上

這一站，甲子六十年的日月輪回

夫妻樹上結出的故事已經老了

大漠胡楊的千年軀干朽了

而你的容顏正煥發出青春的光澤

在六百萬分之一的中國版圖上

你只是塔克拉瑪干

邊緣上一塊很不起眼的沙碩石子

一個被六號小黑體標著叫烏什塔拉

小鎮所替代的地名標志符

那是一座孕育雷霆生長龍骨的圣土

就這么孤獨地站在古城三樓陽臺上

沐浴在春日溫暖的陽光里

只隔著一條世紀之河

癡情地仰望了你整整三十四年

或是在香甜的夢境中

或是在跋涉的路途上

用曠遠的胸襟一次次地聚變燃燒

在三百倍透明的玻璃鏡片下

我無窮盡地放大丈量這片土地

把三十四年的仰望鋪展成

每一片翠綠色的枝蔓

每一朵淡藍色的花瓣

靜靜地生長在戈壁荒灘之上

用眷戀真誠地去俯首傾聽

那撼人心魂響徹天宇的陣陣驚雷聲

作者簡介

李秀森，河北青縣人。全國公安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洛陽市作家協會理事。十八歲入伍至天山腳下，后輾轉春城求學，歷任戰士、副中隊長、政治處主任、宣傳處處長等職，上校軍銜。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解放軍文藝》《文藝報》《神劍》《奔流》等報刊發表作品二百萬余字，出版個人文集《瀟灑行軍》，獲第三屆長征文藝獎及全國各類新聞文學獎十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