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嬉戲，其實純情

景鑫

按下決門的那一刻，照片留住了那個消逝的瞬間，當時的光、聲音、氣味也都跟著被留了下來，正如荒木經惟認為，時間都記錄在照片之中。

福克納在隨筆集里寫道：“過去其實并沒有真正的過去，過去就活在今天。”與過去告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這本《愛的陽臺》之前，荒木經惟就寫過：“一定要留戀過去。”荒木經惟的隨筆都很有意思，這個在外界眼里叛逆、玩世不恭的人，相比他攝影作品中的怪誕、大膽、前衛的風格，而他本人卻是一個那么有愛、甚至溫柔的怪老頭。

森山大道曾這樣說到荒木經惟，“因為他很受歡迎，大家都以為他只是一個膚淺的演出者，但實際上，他了解攝影的真正本質。他知道攝影在世界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愛的陽臺》是荒木經惟已出版的攝影隨筆集里的—本。流逝的30年時間里，荒木在自己家里的陽臺上拍攝了大量照片，因此有了這本《愛的陽臺》。

從1982年搬到豪德寺住所開始，到后來妻子陽子去世、他的貓Chiro死亡，最后到2011年住宅被拆掉，搬離這里。陽臺見證了荒木人生中的重要事件，像是一個戲劇性舞臺。在這組照片里，他回憶和陽子30年的愛情生活，那個會把壁虎、知了、蜻蜓叼回家玩耍的貓Chiro，以及被拆掉的消失的房子。

“看到某個場景.覺得感覺對了的話.一定要迅速按下快門。一旦猶豫拖延，照片就會變得沒有趣味。”

這些呈現在紙上的黑白照片如同一種與過去告別的形式，一如荒木自己說，“正是死亡的存在才使得照片變成了一種懷念的方式。”而面對妻子陽子，告別并不意味徹底的結束。在別的隨筆集中，他也曾自言自語似地說道，“即使是現在，我也廠直覺得，你就在這里”“妻子走后，我只拍天空”，這是這個怪老頭頑皮下的天真與深情的另一面。

《愛的陽臺》里那些淡淡的場景，有些像是記憶中童年一個平常午后所發生的事情。對于荒木經惟來說，照片里的每個細節都有豐富的意義。

“看到某個場景，覺得感覺對了的話，一定要迅速按下快門。一旦猶豫拖延，照片就會變得沒有趣味。”在和水原希子的對談后記中，荒木經惟說。

在陽臺上，他拍過陽子晾衣服的背影，晴朗的日子里在陽臺上吃午餐，喝酒，曬日光浴，下雪天躺在陽臺上嬉戲，拍攝花朵、影子……陽子離開后，陽臺逐漸變成一片廢墟。

從妻子去世的悲傷中慢慢恢復過來，荒木經惟在“廢墟”的陽臺上繼續拍攝，他開始在陽臺上拍天，拍風，拍光影，拍隔壁的柿子樹，曬臺上爬滿的常春藤，在陽子最喜歡的杯子里倒滿啤酒，拍杯子的光與影，拍桌上干枯的花朵、干癟的壁虎，把陽子和他的鞋擺在一起，拍球鞋，拍他的貓Chiro……有時候也會在這里辦生日聚會之類的活動，在熱鬧中不會那樣寂寞。房子被拆掉之前關于陽臺的最后一張照片里，陽臺重新恢復以往的干凈和整潔，“樹蔭在做最后的道別，白色桌子的銹斑依然突兀。”

在這些看似靜止的照片背后，是流淌著的輕微傷感和濃烈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