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培云

吹笛少年\〔法〕愛德華·馬奈\布面油畫\1866年
我上大學那年,弟弟只有六歲。第一次放寒假,我帶回一個單放機和幾盒磁帶。有一天早上,弟弟鉆進我的被窩。當時我正躺在床上聽《梁祝》,于是取下耳機罩住他的耳朵。那是弟弟第一次聽世界名曲,他滿臉的驚喜之情我至今未忘。雖然弟弟只會說“真好聽啊”,但我知道,在那一刻,這幼小的生命被美好的東西打動了。
《梁祝》為什么好聽?六歲的弟弟答不上來,現在的我對此也一無所知。這個世界上有些美妙的東西是無法解釋的,就像我無法解釋為什么會懷念某個大雪紛飛的清晨或者黃昏。人生如寄,所幸還有音樂。音樂是我在人間感受到的最奇妙的東西。雖然我沒有真正地創作過或者擁有過任何一首歌曲,但那些動人的音符一直在精神上滋養和豐富著我。那些源自心靈深處的寂寞、犧牲與歡喜,直接通向的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人的神性。而這種神性,正是基于深藏于人心中的美的激情。
而就在此刻,當我開始寫作這篇文字時,耳畔交替響起的是阿炳的《二泉映月》和柴可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幾十年前,小澤征爾曾說過,《二泉映月》這支曲子他必須跪著聽。而《如歌的行板》也讓托爾斯泰潸然淚下。有關這兩部作品的經典詮釋是,它們都演繹了人類苦難的靈魂。然而,即使是托爾斯泰這樣的大人物,也列不出一個公式來向讀者解釋,他為何會熱愛這種悲愴之美。
人終究是一種美好的動物,這是我唯一可以斷定的。所以,人總是沉浸于搜集并贊美各種美色、美音、美景、美酒、美好的人格……而如果有志同道合者,他還要追求美麗新世界。
(洛陽橋摘自新星出版社《慈悲與玫瑰》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