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村的“童話”

王競

冰心說：“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童年往事，快樂也好心酸也好，對于他都是心動神移的最深刻的記憶。”對迅哥兒來說，聽閏土講述鄉間的奇趣見聞是最深刻的記憶；對蕭紅來說，在祖父的園子里自由地嬉戲是最深刻的記憶。

對遲子建來說，她最深刻的童年記憶，就在《會唱歌的火爐》這本書里。

會唱歌的火爐，聽上去多像一個童話故事啊！火爐怎么會唱歌？唱的是什么歌？當火爐開始唱歌的時候，會有什么奇妙的事情發生呢？……

要回答這些問題，得先從作者的家鄉——黑龍江省漠河縣北極村說起，那是一個接近我國最北部邊境的地方。

“那里一進入九月，大地的綠色植物就枯萎了，雪花會裊裊飄向山林、河流，漫長的冬天緩緩地拉開了帷幕。冬天一到，火爐就被點燃了。它就像冬夜的守護神一樣，每天都要眨著眼睛釋放溫暖。一直到次年的五月，春天姍姍來臨，火爐才能熄滅。”

歷時十個月的冬季，漫長得仿佛沒有終點，火爐的胃口也因此大得驚人。為了喂飽火爐的爐膛，一到寒假，遲子建與姐姐、弟弟就要跟著父親進山拉柴火了。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氣，在冰雪覆蓋的山林里勞作，這對大人來說都是異常辛苦的，更別說是小孩子了。所以有的時候，她實在累得撐不住了，就委屈地向父親抗議：“我扛不動！”

這是一段看起來有些心酸的經歷，但當時的遲子建并沒有一味地傷感，而是在勞動的間隙里捕捉了許多山林野趣。比如，聆聽啄木鳥篤篤篤地啄食樹縫里的蟲子，看白兔奔跑過后留下的足跡，或者在取暖的篝火里埋上幾個土豆，火熄了，美味的燒土豆就可以吃了。有一回，她還在獨自尋找“杖桿”（沒有生長跡象的可以砍伐的樹）的時候，遇到了“狼狗”，等到回去和父親一說，才知道那其實是狼！好在狼在山里從來不缺食物，所以后來幾次與它“狹路相逢”，都相安無事……

長大以后，遲子建對這段經歷有了更深的感悟：

“現在想來我十分感激父親。他讓我在少年時代能與大自然有那么親密的接觸，讓冬日的那種蒼茫和壯美注入了我幼小的心田，滋潤著我。每當我從山里回來，聽著柴火在火爐中噼噼啪啪地燃燒，都會有一股莫名的感動。我覺得，柴火燃燒的聲音就是歌聲，火爐會唱歌。火爐在漫長的冬季就是一個有著金嗓子的歌手，天天歌唱，不知疲倦。火爐的歌聲使我懂得了生活的艱辛和樸素，懂得了勞動的快樂，懂得了溫暖的獲得是有代價的。”

你可能會說，這不是童話。確實，翻遍《會唱歌的火爐》這本書，都沒有仙女、巫師、魔法，人不會飛，動物也不會突然開口說話。可是，對一個與山林雪野為伍的孩子來說，整個天地就是一個童話世界：動物、植物都是有靈性的，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向它們傾訴；甚至普通的物件也是有生命的，火爐會唱歌，農具有眼睛……

童話的本質是什么呢？是快樂、自然、純真，是善良，是美。剝除了幻想這層外衣，遲子建用兒時的經歷為題材，為我們創作了一本現實版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