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 源

父親極少對家人講述自己的經歷。他總是說:不要從我的過去了解我,要從現在和將來了解我。1967年春和夏,我們父子相處的最后兩段日子,他被隔離監禁,我被特許出入,為簡單照顧他的生活,我成為唯一在他身邊的親人,也是唯一能與他獨處交談、又無可忌憚被牽連的人了。他很想知道社會上的質疑,也愿回答詢問。遺憾的是,16歲的我懵懂無知,對所聞死記硬背。僅憑少年強記,不舍經年捉摸,按圖索驥、補學舊史、尋求新解。漫憶中,穿插點綴了一些他的敘述。
1922年春,父親帶領我黨首批“留蘇生”“海歸”返國,自稱“從西天取經回來,經不多就是了”。這本“經”,一言以蔽之:武裝工農,奪取政權。
黨中央派劉少奇到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工作。這里是中共領導工人運動的公開機關,書記張國燾,加劉少奇和另一位同志,三人開展工作。父親的主要任務,是按共產國際的規矩,具體籌備并服務中共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
當時,陳獨秀任中共中央局書記,對父親的才干印象深刻。大會剛結束,7月即委派劉少奇回湖南,任中國共產黨湘區執行委員會委員,帶“二大”文件傳達會議精神。毛澤東正是湘區執行委員會書記。也就是說,建黨一年后,毛澤東和劉少奇就在一起共事了。按現在的話,在一個班子工作,28周歲的毛是班長,23周歲的劉是成員。9月,“中央來了緊急信”,毛伯伯通知父親,“叫我到安源去,跑到安源,沒幾天就罷工”。
1923年“二七慘案”后,各地工會普遍被軍閥政府和企業當局查封,全國工運失敗、處于低潮。安源卻“得到完全勝利,實在是幼稚的中國勞工運動中絕無僅有的事”。父親在那里主事兩年多,一直是中共湘區執行委員兼安源黨的領導、曾任工人俱樂部總主任等職。
從安源煤礦,一步步擴展到鐵路、冶煉企業,成立聯合工會。當時,漢陽鐵路水運、大冶漢陽鐵廠、萍鄉安源煤礦是全國同行業最大的企業,更是最大的工業聯合體。其中,煤礦工人總數最多。漢冶萍總工會成立后,劉少奇一直是副委員長。1923年機關遷駐安源,1924年9月,劉少奇兼臨時執行委員會委員長主持工作,可謂“碩果僅存”。當時,全國各地的共產黨員聚集此地,最多時占全黨總人數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僅安源本地15個支部300名黨員,上繳的黨費是黨中央最大的經費來源。按楊尚昆回憶:1925年初全國900名黨員,安源占三百多。而羅章龍敘述:加上全國前來學習和避難的,安源聚集全黨近三分之二的黨員,被稱為“小莫斯科”!
1923年,父親與何葆貞媽媽在安源結婚。何是湖南道縣人,楊開慧的閨蜜,師范學生,積極革命,臨畢業時被學校開除。1922年夏,她住毛澤東和楊開慧家,初識劉少奇,加入青年團,經毛澤東派到安源,加入共產黨。21歲的葆貞媽媽,在工人俱樂部任教員,被尊稱“小老師”。

1965年7月,毛澤東、劉少奇在中南海
1927年,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解散工人糾察隊、大肆屠殺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汪精衛還保持了三個月的“國共合作”,到“七一五”武漢政府也同共產黨翻了臉。
1927年6月底,得知汪精衛要“寧漢合流”,進行所謂的“清黨、分共”,“內線”透露國民黨三十五軍軍長何鍵準備政變,攻擊共產黨及其領導的工農武裝。總書記陳獨秀召開中共中央緊急政治局會議,決議立即解散工人糾察隊,把任務交給了父親。一方面,作為中共中央委員,劉少奇在會議上堅決反對,但又必須執行中央的決定;另一方面,作為工人糾察隊的組織領導者,劉少奇與29歲的同齡人周恩來、30歲的張國燾等謀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表面上解散,繳出破槍、梭鏢和棍棒,返回做工,六伯劉云庭帶頭解甲歸田;實則秘密轉移這部分寶貴的武裝力量,將三千糾察隊精銳連同較好的槍械裝備,輸送到葉挺與賀龍的部隊里,由陳賡等帶隊,正式加入中國共產黨掌握和影響的國民革命軍,為20天后的南昌起義注入生力軍。這就將工農武裝的雛形,變為“八一起義”之前我黨所掌握的正式武裝力量,成為人民軍隊的前身之一。
同時,共產黨人也都快速疏散。父親搭賀龍的官船到九江,上廬山養病。
7月中旬,中共中央臨時常委會決定南昌起義,派前敵軍委書記聶榮臻上廬山面見劉少奇,秘密通告起義計劃。聶帥晚年時對母親和我說:“在那個時候,我們黨認為工人是最可靠的,武漢糾察隊在軍隊中最受信賴,而這些工人最聽少奇的。少奇了解他們,在他們中間有威信。”父親表示一定參加,但因起義倉促提前,沒能趕上。
1927年10月,父親化裝成水手從廬山潛回上海,找到中共中央。
此時的中國共產黨,基本由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組成。局勢極端復雜,身處殘酷險境的我黨非常幼稚。很多革命者慘遭殺害,激發出巨大仇恨,上下同批(陳獨秀)右傾投降主義,集體趨同“左”傾冒險主義,到處發動起義暴動、“飛行集會”,更招來不必要的損失。
父親對國民黨的背信棄義切齒憎恨,但冷靜分析形勢,他認為革命處于“低潮”。所以,應采取低潮時的保全防衛,反攻也是防御性的。1928年2月19日,中央臨時政治局特別會議認為,“劉少奇的……革命潮流低落的觀點,如不改正是大成問題的。”
批評歸批評,干事歸干事。父親向我敘述:白色恐怖中,安源是被封鎖的重中之重,中央的黨費來源成了大問題。為送大批主要領導赴莫斯科開“六大”,急派劉少奇“以全國總工會特派員身份”“參加全國鐵路總工會領導”,到長辛店鐵路工廠(原黨費第二大來源)和京東唐山路礦(原黨費第三大來源)催繳上解黨費。以前,這些經費多半返還“北方黨”自用,此時中央急調,引起順直省委不滿,從政治上反中央,又鬧經濟主義截留扣款,甚至明搶暗奪財物。3月底,中央干脆授權正在當地交涉的劉少奇,同時以“中央委員指導順直省委工作”。
令我印象頗深的是,父親多次講到黨和軍隊的經費等“物質基礎”。至今,正史上鮮見這方面的論述,黨費和軍供,各種來源與開銷,仿佛空白。我們常說:物質決定精神,存在決定意識。關注和挖掘這一重要方面,或許可幫助我們理解當年的許多情況,開辟研究的新領域。

1938年,六屆六中全會主席團成員合影前排左起:康生、毛澤東、王稼祥、朱德、項英、王明;后排左起:陳云、博古、彭德懷、劉少奇、周恩來、張聞天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在蘇聯一年多的父親回國。他后來敘述:因為“工會工作在先……很重要……工會工作只有我做,他們不會做”。新成立的職工部是中共中央最優先的首席部門,劉少奇任部長。此時,國內絕大多數同志尊崇迷信共產國際。然而,劉少奇見識過“國際”的脫離實際,更反感中共“國際派”的教條。他反復講,既然是“低潮”就應當防衛,要提出普遍能夠接受的口號和任務,現在我們赤色工會的人只占全國工人的千分之一,應迅速擴大組織。
今天的人們很難想象:要保護和發展工會,先得在黨內斗爭,過“中央”這個關口!回國任職僅一兩個月,臨時中央就多次約談父親,做“總的批評”。
1932年1月28日,日軍侵犯上海,國民黨十九路軍奮起抵抗。臨時中央堅信“九一八”和“一·二八”是“日本侵略蘇聯的序幕”,要求上海發動“大規模的總同盟武裝暴動”,高喊“武裝保衛蘇聯”口號,并宣稱十九路軍軍長蔡廷鍇為反革命。劉少奇持異議:此時此刻“把挽救中國民族危亡的口號放到第二位”,卻要保衛蘇聯,怎能“走到廣大群眾中去”,而在抗日官兵背后拆臺,無疑是幫了日軍,并提出主要在日本企業抗議罷工,組織全面支持抗日。中央再次斥責劉少奇,嚴令總罷工、總暴動。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高喊口號下令之人,卻不懂不會組織罷工,更不敢不會領導暴動。
父親發動工人上戰場陣地,成為支持十九路軍的主力,又組織起“上海義勇軍”、抵制日貨,搞得有聲有色,各方聲援。為救濟日本企業罷工的工人和家屬,在街上搞募捐,宋慶齡首捐2000銀圓帶動各界支持。臨時中央卻譴責宋慶齡、何香凝等,“硬要在群眾中宣布他們是企圖收買工人”,嚴厲斥責“米袋子主義”、太沒有工人階級骨氣,命令撤攤退款,決不能吃嗟來之食。劉少奇憤然頂住。
然而,3月14日臨時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趙溶(康生,負責組織部)、洛甫(張聞天,負責宣傳部)、博古(秦邦憲,臨時總書記)卻認為“中央職工部、全總(全國總工會)黨團在領導職工運動中,不能執行共產國際和中央的路線,存在著嚴重的右傾機會主義領導方式”。會議轉達共產國際指示,“劉湘(劉少奇)不能擔任領導職務”,就此撤了劉少奇的職工部長,并號召全黨“堅決無情地打潰……有害的機會主義路線”。父親被迫檢討,不停抗爭。因無人會搞工運,中央也“不敢開除”劉少奇,7月28日,索性“取消中央職工部”,并入全國總工會。
因工會工作極其危險又總犯錯挨批,臨時中央常委盧福坦說什么也不干全總委員長了。多年后父親回憶:“奇怪的是撤了我職工部長的職,卻讓我作(總)工會委員長。當時他們決定由陳云干,陳云不干讓我干,他們也只好批準。”
由于顧順章、向忠發(1931年6月22日,作為中共中央總書記被捕叛變。23日,蔣介石手令“即依法槍決為要”。向忠發被處決于上海后,蔣后悔不已。這里多引幾句未定史料,供甄別研究。在羅章龍“回憶”里有一段聳人聽聞的記載,說王明被上海巡捕房拘獲,叛變告密以求寬釋,出賣《紅旗》機關和李求實住址,敵搗毀機關未抓到人。坐實變節的王明“保證繼續效勞報答”以“自贖”,“敵方允許”。接著的一幕出現在國民黨中統巨頭徐恩曾“回憶”里,明確記載抓捕審訊向忠發的全過程。其中說道:“告密的那個年輕人”拿了“一筆獎金”后神秘“忽然失蹤”。繼而導出“借刀殺人”的推斷,最有可能出賣向忠發并從中獲益的,只有“這些莫斯科歸客,因過去毫無工作歷史,雖因米夫的提拔,得以廁身于‘中央機關’,但實際領導權仍操于原來的老干部之手,陳紹禹年少氣盛,目空一切,當然不甘久居人下,于是處心積慮想把現存這批領導人物擠掉,結果便鬧出自相出賣的丑劇”。徐老特務的推理雖然專業,卻無疑是故意盡貶損之能,作為暗通款曲的專家咬定王明,應還有難言之隱。)、盧福坦(共產國際要求換工人領導后,“六大”上當選中央委員,六屆四中全會上當選政治局委員,9月任臨時中央常委,領導工運,任全國總工會委員長。1932年12月被捕叛變,入國民黨中統特務機關,后當到股長。新中國成立后,1951年被我方捕獲關押,坦白揭發康生在1930年叛變及營救過程。“文化大革命”中此事泄露,1969年11月康生密令處決于監獄。)相繼被捕叛變,組織遭到巨損,血雨腥風撲面。還有個致命的大難很少被提及,就是經費斷絕。此時,中央的經費主要來自紅區蘇維埃,多次輸送錢款遭土匪“白狗子”打劫,生命的極度危險加經濟的極度拮據,迫使臨時中央在上海工作不成,所有人員陸續分散轉移蘇區。1932年底中共中央基本疏散,1933年1月17日博古、廖程云(陳云)最后撤離,對“白區”的領導幾乎全斷了。連續五年的“左”傾路線,最終鬧到全國白區黨組織癱瘓殆盡。
1932年底,盧福坦被捕叛變,與其接觸頻密的父親,緊急撤離上海。
何葆貞媽媽于1925年在湖南、1929年在滿洲,曾兩次成功營救了父親,又無數次救出我黨的重要領導、大量黨員和革命群眾,此時,作為營救部長(公開身份為全國互濟總會副會長),自帶兩歲多的兒子毅然留下。成功營救出廖承志之時,被敵人盯住,臨被捕前,將我二哥劉允若加一把錢塞給鄰居工人家。

劉少奇與周恩來
何葆貞媽媽關押至1934年秋,身份暴露,年僅32歲的何媽媽凜然就義于南京雨花臺。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
日本投降后,毛主席、周恩來赴重慶談判,劉少奇代理中共中央主席。
最早進入滿洲的“老滿洲”李運昌來電報告情況,到東北的“老冀東”曾克林直飛延安面報。劉少奇、朱德決定抓住“千載一時之機”,派大量軍隊前往。請示毛、周同意,速成立中共中央東北局,先派林楓率中央干部團奔赴他的老家黑土地——再度唱響“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父親認為:如果東北為我所占,與華北連片,背靠蘇、蒙、朝,進可攻退可守,我解放區可擺脫長期被敵包圍之局面;相反,如果國民黨占領東北,擁有全國半數的雄厚工業基礎,與南面國民黨軍夾擊我解放區,再插進平津、晉綏、關中、豫中等地,形成分割包圍我解放區態勢。顯然,占東北大利,不占則大弊。
“搶占”大略已定,怎么“搶”、如何“占”成為首要。勝負決定于實戰行動!
劉少奇先后將三分之一的政治局成員、百分之四十的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派往東北;從全軍抽調一百個團的干部(團營連排班全套),收編改造幾十萬偽滿軍警;將八路軍(主要是山東和冀熱遼)十萬、新四軍(三師)三萬多部隊速調東北(稱東北人民自治軍);新四軍(包括軍部)十萬調入山東;華中及江南十多萬梯次向北收縮。
“向北推進”是全軍大動,密令悄悄疾進。非正式入東北,不聲張,不發消息,不坐火車進城市,“走小路,控制廣大鄉村和(蘇聯)紅軍未曾駐扎之中小城市”。
百萬軍隊的調整過程,可謂我軍歷史上空前規模的緊急大調動、大轉移、大進軍;布局的結果,逐漸形成大野戰軍集團。
同時,借“收復失地”,蔣介石調令幾百萬大軍搶“摘桃子”。父親下令所在地區的軍隊、地方武裝遲滯國民黨軍北上,適時提出“糾纏扭打戰法”。簡單說,就是野戰軍倒過來分散配合地方武裝、游擊隊和民兵,圍追堵截、游擊騷擾、破襲作戰,平原游擊隊、鐵道游擊隊、地雷戰、地道戰全套“拿手好戲”,集中派上用場,前后左右粘住,一路糾纏扭打,讓美蔣軍焦頭爛額、深陷泥淖,晚了三個多月進入東北、華北,為我黨贏得時間。而我軍民幾無損失、收獲頗豐。
這時期,朱德總司令和父親不失時機,陸續組建了實施機動作戰的野戰兵團,下決心打了上黨戰役,殲滅閻錫山部十多個師三萬多主力;又贏得平綏等戰役,保衛張家口,消滅傅作義軍萬余。在重慶談判的毛澤東聞訊,連呼打得好:“人家打來了,我們就打。打是為了爭取和平。不給敢于進攻解放區的反動派很大的打擊,和平是不會來的。”
毛主席在重慶談判四十多天,由于長期疲勞過度,返回延安即病倒。中央決定讓他靜心療養,仍由父親主持中央工作。
這期間,形勢極其復雜,變幻無常,“搶占東北”仍是最棘手的。在美國的大力支持下,蔣介石動用了最先進的裝備,將國民黨軍隊大批運往東北。而此時,中共雖立足未穩,卻占先機進駐了主要城市,但保住艱難。
如此背景下,劉少奇果斷地提出“讓開大路,占領兩廂”,以農村包圍城市,放手發動群眾,一手抓土改,一手抓生產,一手抓練兵(整訓15萬野戰軍、20萬地方武裝,進行剿匪),廣泛建立根據地,黨政軍企、全面發展。父親說:“大城市退出后,我們在東北與國民黨的斗爭,除開竭力鞏固一切可能的戰略要點外,主要當決定于東北人民的動向及我黨我軍與東北人民的密切聯系。”這為以后的遼沈戰役勝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已被定為大轉折期的歷史性貢獻。
這段時期,形勢變幻莫測,敵我消長難料,喜憂得失參半,進退取舍難計。父親主持,將彭真、陳云兩位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加張聞天、高崗兩位政治局委員和大量中央委員、候補委員集聚東北,可見委任之重。對父親來說,最頭疼難定的,恰恰是在這重中之重的內部,是在親密戰友間的無私爭議和高明判斷中,作出抉擇。
中共中央東北局內部的爭議,甚至吵到投票改選了書記!對秀才們吵不清的問題、自己斷不明的官司,劉少奇索性甩給兵,拼槍桿子說硬話,由戰場打出個清明來。四平戰役之慘劇激烈,即是內因的外在表現結果。毛主席養病初期嚴格保密,劉少奇不能擅定卻又實在難言,東北局的會議與新當選的書記遲遲得不到中央書記處批復,可想東北局之緊張,林彪之急切!稍后,密電通報主席休養之事,雖冰釋前嫌,卻未解當務之急!
調養中的毛主席反復看了文電,多次與各位書記商議,批準了東北局黨委意見,完全肯定了父親的正確領導和得體決策。戰場的勝負,實踐的檢驗,鑄成了歷史:“只要我能爭取到廣大農村及許多中小城市,緊靠著人民,我們就能取得勝利。”
彭真調回中央任要職時,我軍在東北已發展到三十多萬指戰員,占據東北大部分領土,圓滿完成了中央的各項指示,特別是“搶占東北”的大戰略任務!
14年抗戰勝利,人心思定,我們黨更是應乎天、順乎民,力主和平建國。美國國務卿馬歇爾出面調停,國民黨擺出建立聯合政府的樣子。我們當然渴望并力推中國進入“和平民主新階段”。“文化大革命”中,父親曾兩次透露,毛主席甚至一度考慮:將中共中央從延安遷至南京附近的天長(皖東)、六合(南京郊縣)……然而,再好的愿望也必須面對現實、腳踏實地。應該說,在中共中央,對蔣介石始終保持相當高警惕的,父親為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