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南

為Vogue 美國版封面拍攝,1951年6月,模特 安妮·圣· 瑪麗

歐文·布魯門菲爾德,紐約 1950年
對一位終身以女性為拍攝對象的時尚攝影師來說,他作品的深度,可能取決于他對女性的理解有多深刻。當他的心靈真正被人生中幾位重要的女性穿透過,靈魂被牽引著推開了新的一扇門,也許就會掌握對女性之美最佳的“打開方式”。

《時尚》美國版專題“時尚色彩”中照片的另一版本,1950年8月

Vogue雜志美國版封面,1944年8月15日

露絲·諾爾在一面歐文·布魯門菲爾德的照片屏風前,組照中的其他照片被刊登于1953年2月15日出版的美國版Vogue雜志中




20世紀60年代,布魯門菲爾德開始撰寫《我的100張最佳照片》一書,這三張照片均出自此書。
20世紀40年代,美國時尚界薪酬最高的攝影師歐文·布魯門菲爾德(Erwin Blumenfeld)對如何展示女性的美,便有著非常與眾不同的見解。2018年12月開幕的連州國際攝影年展上,個展《歐文·布魯門菲爾德“想象攝影”》(展期至2019年3月18日)讓觀者看到這位時尚攝影師在工作任務和藝術抱負之間的游刃有余。
從早年生活經歷來看,歐文·布魯門菲爾德(1897-1969)的生活與“時尚”一詞幾乎毫無聯系。
1897年,他在柏林一個猶太人家庭出生,16歲那年,父親去世,母親的精神狀態也并不穩定,在療養院里出出進進。家庭的衰落讓布魯門菲爾德無法繼續學業,只好去一家工廠當學徒。他唯一的娛樂便是在10歲時,叔叔送給他的一臺相機。那段時期,相機所營造的黑白光影,成為布魯門菲爾德最能獲得安慰的消遣。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打響,布魯門菲爾德應征入伍,在德國東部城市zwickau經過一段地獄般的訓練之后,被送到了法國前線。在戰場上,他為德軍開救護車運送傷員,有時就直接背尸體,而據記載他甚至還擔任過一陣軍隊“妓院”的會計員。
這是一段他并不愿回憶起的時光,戰后,他決定移居荷蘭。
一戰結束后,布魯門菲爾德在阿姆斯特丹穩住腳并開了一家名為“狐貍皮具公司”的手袋店。事后證明,布魯門菲爾德是一位有天賦的攝影家,卻不是一位合格的商人:手袋賣得不好,沒有人再給他供貨。布魯門菲爾德想起自己的拍攝技能——在戰時沒有發揮作用或許現在可以——便說服了幾個來他店里想買手袋的女士,讓他給她們拍照,以便籠絡客戶的心。袋店里那間小小的私人辦公室就成了布魯門菲爾德的第一個攝影室。手袋店一天天凋敝下去,照相到是慢慢成了他的生意。
而轉變他職業生涯的“推手”,在1935年的春天推開了手袋店的玻璃門。法國野獸派畫家喬治斯·盧奧的女兒吉娜維芙走進他就要關門的皮具店。吉娜維芙讓布魯門菲爾德照了一張高調的肖像照,大加贊賞并將之帶回了巴黎。“二戰”之前的巴黎,是世界上藝術最輝煌與充滿生命力的地方,那里匯聚著最先鋒的立體主義、抽象主義、超現實主義等藝術家。布魯門菲爾德很果斷地跟隨吉娜維芙來到巴黎,他熱愛吉娜維芙,而后者也頻繁給他介紹新顧主。布魯門菲爾德從此嶄露頭角。
巴黎是布魯門菲爾德的福地,身處藝術圈中心的他很快與當時的VOGUE雜志建立聯系,而他對女性美的獨特理解讓他的作品如旋風一般,受到不少時尚雜志的青睞。雖然這段職業生涯緊接著又被“二戰”打斷,但布魯門菲爾德依然堅持著時尚攝影實踐。幾經轉折后,他落腳紐約,受到當時時尚界的認可。1943年,他在紐約中央公園南邊擁有了自己的工作室,而這時他手上的客戶,已經是《時尚芭莎》(Bazaar)、《看客》(Look)、《生活》(Life)這樣最炙手可熱的雜志。

未命名,約 1950 年
成功除了靠吉娜維芙的“命運之手”,布魯門菲爾德在拍攝女性方面的確非常有自己的特點。在當時的時尚界,拍攝女性的視角更傾向于男性單向觀看、占有女性美的手段。但布魯門菲爾德鏡頭下的女性,一點都不像溫順的小綿羊。在表達方式上,他絕不依靠搔首弄姿,而是更喜歡表現女性模特某個犀利自信的眼神,或是通過一些超現實場景在看不清面孔的情況下,傳遞出神秘的女性氣息。他讓模特勇敢地站在埃菲爾鐵塔上展開裙擺,也喜歡進行各種影像試驗,大量使用拉伸、壓縮、遮蓋、過濾或者利用網格、漁網等手段創造新的視覺效果,而這些場景讓照片上的女性顯得更有活力、更愉快、更健壯、更踴躍,而不是蒼白膚淺的美。
這些照片如鏡子一般,映射出布魯門菲爾德自己對女性的認知。同時,這種風格之所以得到時尚界的認同,也是順應了二戰后女性主義的覺醒。說到底,當時的社會思潮希望重新規定、確認女人的定義,打破對美的僵化理解——布魯門菲爾德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