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馬容納一片草原(外一章)

高金鷹

一匹馬，仿佛草原的一只手臂。

誰支配著你松開了我的視野，地平線是你的臂膀，僅僅是一個影子搖晃一片延伸的海，讓岸拉得長遠些。

跨上黃昏黯然傷神的那塊云，撞擊天邊空氣的脊梁，那堅實的，流動的家伙在繼續趕路。

夜是豎在眼前的一面墻，一匹馬是草原的一只手臂，它能穿越。

無數只手臂就是無數匹馬，它們的奔馳，仿佛是伸向長生天，祈求拯救橫裂沙化的草原一天天走向荒蕪。

你曾經把牧人馴成英雄，把荒野踏出自由，迎八方來風，讓夕陽的嘴唇分裂血色的光芒。

草原也總以烈酒灌醉的琴聲被推向世人，以油畫般的迷人大肆渲染。

一頁一頁地翻，疏散了刀光劍影，遠遠越過鐵馬錚錚，一些遙遠需要慢慢咀嚼，甚至一些容顏古舊的夜空，胸脯里裝滿谷粒似的繁星，但很多年過后一些事物依然清新。

方寸之間被這匹馬以靈性騰出空白，在風中四野飄散。

一匹馬就是一只手臂，它讓草原在它的臂中游走繁衍、再生。

雷聲滾過草地

鼓點密集，琵琶聲聲顫動。

被抖落的云慢慢變黑。

空穴來風般潮水般的萬馬蹄音由遠而近。

那些披散著頭發跑出來咆哮的陣容，此時突然想知道它們的眼睛很多，譬如墜入海里的珍珠。

原上用氈子搭建的蒙古包在草叢中一動不動，它把我藏在里邊任風搖動山河。我從氈包古舊的天窗看見海豚在昏暗的河里游走，那散成了燭臺的火焰變成小點子，亮成魔劍的光，然后又轉身，成為爵士音樂奏鳴前《奧姆雷特》奧菲利亞瘋狂的怒吼。

溪流旁，群馬照樣低頭豪飲，草地里游竄的小蜥蜴飛速地尋找洞口。

螞蟻的大部隊在夜的掩護下加快了步伐，它們搭建的城堡轟塌，隱忍的蟻群，數日前就開始背井離鄉。

天空中那滾動的棉絮裝扮成數十萬大軍揮刀涌來，突然一聲霹靂，十面埋伏一起呼嘯而來。

霸王、虞姬飛旋的舞步閃出了一道光，隨即消失，那一頁歷史快速落幕，好多人走出一場驚慌。閃著電光的塔從天壇上碎落大地。天空托不住雨水以一匹馬的速度瘋長，開閘，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