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以來全球礦業形勢回顧與展望

閆衛東，郭娟，徐曙光，林博磊，孫春強

（中華人民共和國自然資源部信息中心，北京 100830）

一、前言

2000年以來，雖經歷金融危機影響，但在中國等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的推動下，全球經濟仍實現了總體增長。全球礦業隨著世界經濟出現了周期性波動。世界礦產勘查開發投入與經濟社會發展的需求相比略顯不足，重大新發現減少，長期供應保障能力受到影響。鐵礦石等大宗礦產品消費快速增長，鋰、鈷、稀土等新能源新材料礦產品價格大幅上漲。在經歷大規模擴張之后，礦業公司開始剝離非核心資產，新項目投資更加謹慎。關鍵礦產得到各國政府高度重視，資源民族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給世界礦業發展帶來了嚴重挑戰。

二、 礦業隨全球經濟周期性波動，中國推動世界礦業發展

海德·克拉克、康德拉季耶夫和熊彼特等認為，從長期看，自1780年以來，全球經濟每40～60年發生一次周期性變化；而從中期看，自19世紀以來，世界經濟每10年發生一次周期性危機[1]。2000年以來，世界經濟進入新的周期，美國、歐盟、日本等發達經濟體增幅減緩，而以中國為代表的發展中經濟體實現了快速增長，其中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從2000年的10萬億元增至2017年的82.7萬億元，增長7.3倍，從世界第6位上升至第2位，同期世界經濟增幅為1.4倍；人均GDP從2000年的949美元增至2017年的8810美元，增長8.3倍，從世界第112位升至第70位。未來兩年，中國人均GDP將沖擊1萬美元大關。

中國經濟快速發展也推動了世界礦業發展。目前，中國已成為世界最大礦產品生產國、消費國和貿易國。中國原煤產量從2000年的1.38h109t增至2017年的3.52h109t [2]，增長1.6倍，占世界的比例從29%上升至45%。粗鋼產量從1.3h108t增至8.3h108t，增長5.4倍，占世界比例從15%上升至49%。十種有色金屬產量從7.838h106t增至5.51h107t，增長6.0倍，占世界比例從14.5%增至43.2%。水泥產量從6h108t增至2.34h109t，增長2.9倍，占世界比例從38%上升至57%。

2000年以來，全球礦業伴隨世界經濟出現了一輪“蕭條–繁榮–蕭條”的周期，21世紀初礦產品價格經長期下跌后處于歷史低位，而后全球礦業一片繁榮，2008年美國發生次貸危機，全球金融危機爆發，礦產品價格再次暴跌。2009年以后，在寬松貨幣政策刺激下，全球經濟開始緩慢復蘇，全球礦業投資在2012年達到頂峰。隨后，發展中經濟體增速開始減緩，全球礦業再度進入調整。雖然2016年以來，全球礦業有所恢復，但總體上看還處于調整期。展望未來，在越南–印度–巴基斯坦經濟增長帶動下，全球礦業有望出現新一輪繁榮。

三、 礦產勘查開發總體上升，占世界經濟比例仍然很低

2000年以來，全球礦產勘查開發投入總體上呈現上升趨勢。但是，受到世界經濟周期性波動的影響，也出現了從快速上升到大幅下降的周期性變化。2002年世界非燃料固體礦產勘查投資延續1997年以后調整趨勢，降到了20億美元，隨后連續6年增長，到2008年達到146億美元，但是到2009年，受到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世界非燃料固體礦產勘查投入大幅下降，僅為84億美元。2010年以后，開始恢復增長，并在2012年創下215億美元的歷史最高紀錄。2013年以后投入又開始下降，2016年只有73億美元。2017年以后，投入有所回升（見圖 1）。

圖1 全球礦產勘查投資變化趨勢

筆者收集整理了2000年以來全球礦產勘查重大發現和成果（見表1）。從國家來看，重大發現主要集中在剛果（金）、蒙古、澳大利亞、巴布亞新幾內亞、納米比亞等幾個國家。從礦種看，主要為鈾、銅、鋰、金、稀土、鉀鹽、石墨等礦產。從時間上來看，2007年是全球礦產勘查取得成果最為豐富的一年。從規模上看，銅礦發現規模大、價值高，如美國的佩布爾銅金鉬礦總價值估計高達4500億美元。

表1 2000年以來全球重大找礦發現和成果

全球礦山開發投資從2003年以來呈現一波“從繁榮到萎縮”的周期。據瑞典原材料小組（RMG）和美國工業信息資源公司（Industrial Info Resources）統計數據，2003－2013年，世界礦產開發投資連續10年增長，但是從2013年以后，世界礦產開發投資連續5年下降（見圖2）。

自21世紀以來，中國礦產勘查開發投資也經歷了一個典型的從繁榮到萎縮的過程。2000－ 2012年，中國礦產勘查開發投資逐年增加，并在2012年達到高峰。其中礦產勘查投資從195.7億元增至2012年的1296.8億元，增長5.6倍；采礦業固定資產投資從589.4億元增至13 300.8億元，增長21.6倍。但是，從2012年以后，中國礦產勘查開發投入逐漸下降[3]。

雖然世界礦產勘查開發投資總體上升，但占世界經濟比例還不高。以2012年為例，世界非燃料固體礦產勘查投資為215億美元，達到歷史最高紀錄，但僅占當年世界GDP的0.03%；礦山開發投資為7350億美元，僅占1%。我國礦產勘查投資為1296.8億元，僅占當年我國GDP的0.2%（若不包括油氣和煤，則僅占0.09%）。

圖2 21世紀以來全球礦產開發投資變化趨勢

四、礦產品消費總體上升，新能源新材料呈現爆發式增長

2000年以來，全球大宗礦產品消費量呈現總體增長趨勢，中國成為推動全球礦產品消費的主要力量（見表2）。

表2 21世紀以來主要礦產品消費變化趨勢

隨著新興產業快速發展，世界新能源新材料礦產需求量大幅增長。2000－2017年，碳酸鋰的消費量從6.5h104t增至2.4h105t，增幅2.7倍。鈷消費量從3h104t增至1.13h105t，增幅2.8倍。稀土消費量從7.9h104t增至1.3h105t，增幅65%。同樣，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所需礦產品消費也出現大幅增長。2000－2017年，中國碳酸鋰消費量從1h104t增至1.25h105t，增幅12倍，占同期全球碳酸鋰消費增量的52%。

五、 礦業公司由大規模擴張轉為資產重構，投資更加謹慎

2000年以來，全球礦業公司并購出現了一個從快速增長→頂峰→緩慢下降的周期。2002年，全球礦業公司并購額為50億美元，為近20年最低水平，隨后快速增長，到2006年達到950億美元，創近20年最高紀錄。隨后開始快速回落。雖然在2010年曾回升至500億美元，但是總體下降的趨勢沒有改變，到2017年只有150億美元（見圖3）。

圖3 21世紀以來全球礦業公司并購變化趨勢

在礦業繁榮時，礦業巨頭進行了大規模擴張，包括并購公司和礦山資產。但是，經過多年經營特別是金融危機以后，礦業公司發現非核心資產非但沒有帶來利潤，反而造成了公司的大規模損失。為此，礦業巨頭開始剝離外圍業務，更加注重于核心業務。例如，2010年，澳大利亞必和必拓公司（BHP）與南非比利頓（Billiton）公司合并，成為BHP Billiton公司。但是， 2014年，必和必拓公司將原比利頓公司的資產拆分并成立一家新公司，即現在的South32公司。巴西淡水河谷公司也是這樣，在礦業繁榮期間，該公司購買了西非的鐵礦資產和莫桑比克的煤礦資產，但是這兩處資產因為各種原因沒有給公司帶來現金流，反而造成了大規模減計。

摩根士丹利的研究報告顯示，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全球前40位礦業公司項目投資超過1萬億美元，但是大約有1/3的投資失敗。目前，礦業公司投資更加謹慎，不再輕易做出投資決定。

21世紀以來，中國礦業公司逐漸成為全球礦業市場并購的重要力量。在秘魯、剛果（金）、澳大利亞、贊比亞、坦桑尼亞、幾內亞、阿根廷、加拿大等國獲得了一些重要的礦山資產，有成功的經驗，當然也有許多失敗的教訓，有的礦山資產到現在還處于糾紛之中。不管怎樣，中國力量為全球礦業市場帶來了活力。

從行業看，在過去近20年中，非傳統油氣資源以及新能源新材料礦產成為并購的主要對象。安永公司的最新調查結果表明，未來礦業公司并購將明顯回升，特別是與新能源新材料相關的礦產，比如電池金屬礦產相關的并購將大幅增長。2019年全球礦業并購將進入新一輪增長周期，在并購額增長的同時大規模并購將出現。

六、 礦產資源戰略得到高度重視，礦業法律政策總體趨緊

礦業超長周期繁榮，礦產品價格總體上揚，資源民族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蔓延等多方面因素都迫使世界各國高度重視礦產資源戰略。

美國、日本和歐盟等為保證高技術產業所需能源原材料供應，紛紛出臺了關鍵礦產和戰略礦產目錄。如美國在2018年出臺了包括35種礦產（類）在內的關鍵礦產目錄，包括鈾、鉻、錳、釩、鈦、鋁、鎂、鈷、鎢、錫、銻、鉍、鉑族金屬、鈮、鉭、鈹、鋰、鍶、銣、銫、鋯、稀土金屬、鈧、鍺、鎵、銦、鉿、錸、碲、螢石、鉀鹽、重晶石、砷、石墨、氦。歐盟2017年將關鍵礦產擴大到27種。2016年，中國公布了24種戰略礦產目錄（見表3）。

表3 主要關鍵礦產目錄

巴西、印度、南非、剛果（金）等國家也研究了戰略性礦產，并制定了相應的稅收政策。比如，巴西將權利金計征基礎從凈收入調整為銷售總收入，并上調權利金比率。一些國家，比如剛果（金）除了制定戰略性礦產目錄外，還提高了戰略礦產的權利金比率。贊比亞則將權利金比率（3%～9%）普遍提高1.5%，另外還將對貴重礦產（黃金和寶石）新增一項稅率為15%的出口稅，銅和鈷精礦加征稅率為5%的出口稅。

面對世界石油市場不穩定給經濟和社會帶來的嚴重挑戰，一些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開始致力于經濟的多元化，其中一項重要的舉措就是開發礦業。比如，尼日利亞加強礦產勘查開發，重點投資鋁土礦、鉛、鋅和金礦項目；厄瓜多爾積極改善礦業投資環境，吸引國外礦業投資，銅、金礦取得重大進展，將成為重要的礦業國。

為加強環境保護，一些國家還出臺了非常嚴厲的環境保護措施，提高了環境保護的標準。比如薩爾瓦多全面禁止金屬礦開采，津巴布韋禁止開采并已下令撤銷水域附近的沖積礦床的全部許可證，智利規定在高海拔地區的大型礦山項目開發將受到冰川保護法的限制，秘魯從2014年起實施的新的堪稱世界上最嚴格的環境標準，將二氧化硫排放標準從80 mg/m3降至20 mg/m3等。一些重大項目開發受阻，比如美國阿拉斯加的佩布爾銅金礦、智利的帕斯卡–拉瑪銅金礦、羅馬尼亞的羅西亞–蒙大拿金礦等。

展望未來，隨著全球經濟格局的變化，全球礦業必將隨之發生重大的變化。筆者認為，未來可能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發展趨勢值得重視和研究：①隨著世界經濟的發展，全球礦產資源消費總體上升的趨勢不會變，礦物原材料的潛在功能將更多地被發掘和應用；②南亞國家經濟的快速發展將吸引資本、產業、貿易的聚集，未來這一地區的礦業將成為投資熱點；③以供給多樣化為核心的能源革命將使得礦業開發擺脫對傳統電力供應的限制，太陽能、風能等獨立式電源將為偏遠地區的礦業開發提供新的解決方案；④人工智能將為全球礦業帶來新的革命，一方面智能產業帶來對新能源新材料礦產的爆發式需求，另一方面將使得礦業勘查開發更方便、更快捷、更安全，礦產勘查開發的觸角將更深、更遠；⑤礦產資源與國家經濟和國防安全更加緊密，世界主要礦產資源國對資源的管控更嚴，政府、企業和社區利益訴求沖突會更頻繁。

致謝

感謝劉益康先生和陳其慎同志對本文提出的寶貴修改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