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點加法，做一點減法

沈嘉柯

幾年前，老友出版新書，我推薦給本市團區委的讀書會。之前有應邀參加讀書會，于是跟團委的書記熟悉了，成為朋友。他是位個子高大，相當英俊的年輕先生。我開玩笑說，如果他不做公務員，完全可以去演藝圈了。

去讀書會的途中，我們一路逛街聊天，聽說他近期在招商局掛職。再見面時，我來到了他的單位，他卻清瘦了不少，大概因為工作量太大，但是精神卻依舊很飽滿。團委書記辦公的那棟房子，是舊時建筑風格的老公寓，近百年了。我忍不住脫口而出：“這邊房子真漂亮。樓下就是修復翻新后的黎黃陂路，一條街充滿了咖啡館、藝術畫廊和中西合璧的花園小餐廳，風情十足。在這兒上班，你們挺幸福的吧？”他笑著說：“這你可算說對了，不管工作多忙多累，透過辦公室的窗戶向外望，總能看見新婚的年輕男女，在這條街上拍婚紗照。看著一對對新人的幸福笑容，似乎自己也被幸福感圍繞。”

說起別人的人生幸福，我面前的這位大忙人，露出了幸福溫煦的表情。不知怎么的，我竟也被他打動了，要知道，像我這樣多愁善感的人，在生活中大多數持悲觀心態。

感知幸福，就是一種能力。這些年，在歲月的磨礪中，我的這種能力似乎減損了很多。以他人為鏡子，我照出了自己的匆忙和憂郁，我也常常走過黎黃陂路，但對那些拍結婚照的新人，視若無睹。

時間倏忽而過，又過了幾個月。一天夜晚回家，細雨斜飄，我舉著傘，瞧見水果攤上金黃的橘子，忍不住買了十幾個云南蜜橘。坐上出租車后，我忍不住拿出一個吃起來，司機從后視鏡里發現我在吃橘子，請求說，待會能不能把橘子皮給他？

我納悶，是要用來泡酒么？他說：“是因為上一個乘客醉醺醺，希望拿橘子皮化解一下味道。”“沒問題，我多吃兩個橘子，橘子皮都給你。”出租車師傅連聲道謝。實際上，我并不愛吃橘子，那天只為了嘗嘗鮮，但是吃著酸酸甜甜的橘子，就能順手幫到別人，幸福感悄無聲息地就來了。我甚至覺得被吃的橘子，這一生都很圓滿。

后來，無論身在何處，走到年歲的何種階段，我時時刻刻警醒自己，盡量做一個好人。少年時代，力求做個勇敢的年輕人，多一點精進，少一點自憐。中年時候，我希望自己做個溫厚的人，不為難別人，成全自己，也成全別人。在我成名獲獎，著書很多之后，我監制了好幾本別人的書，很多都耗費了我大量心血和時間。我也盡全力提攜后生，與新人合著出版，這兩三年里，我還給幾十位作家寫序推薦，愿大家共同進步。

這期間，雖然很累很累，但是心里卻是無比的幸福。于是在生活中，我會時常提醒周圍的人：做一點加法，也做一點減法。我希望每一個繁忙的人，更加放松，對自己好一點，超出自己能力的負荷，那就放下，愛惜自己的身體。

只有不被生活的痛苦、挫敗所困擾，才能不損耗感知幸福的能力。所謂好的人生，無非就是時刻保持感知幸福的能力，并且繼續付諸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