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華僑聯合會探析

王 菲

（陜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陜西 西安 710119）

先秦以來，中原地區的人民都因自己有著比周邊地區更高級的文明而視自己為更高級的人，轉而以“華夷之防”等來與四周邊野地區生活的人民做區別。孔子也說：“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于夷者也”[1]。一直以來，中華民族也比其他民族更注重家族觀念和故土觀念，不愿主動背離國土，政府也視離居的人為“棄民”，認為其自愿失格，所以我國僑民在自己國土上的存在感就極低，直到近代，這種現象才開始發生變化。

一、華僑聯合會的創立背景

20 世紀初期的中國，內憂外患，各方勢力暗潮涌動，許多人開始圖謀變革，想要推翻“洋人的朝廷”，清政府極力破壞孫中山帶頭發起的數次革命運動，許多人死于清廷刀下，還有許多逃到境外，“自滿虜竊據神州，漢家志士恢復不成，飄流海外者實繁”[2]，而海外僑民受其思想灌輸，再聯想自己海外的艱辛，“無不懷祖國沈淪之悲，蓄中原光復之志”[2]，所以“華僑之有革命心猶先于國內也”[2]，然清廷視之為眼中釘，偵查出風聲后便“施其催殘之毒手”[2]，海外華僑幾乎都被殺盡，“紅河一般，草木余腥”，“華僑革命之種幾絕焉”[2]，華僑反被祖國追殺，被壓抑之心日熾，再加上近代民族主義的思潮，華僑們表示“華僑之子若孫，茍稍具良知，肯一息稍忘革命，而與虜廷同戴日月乎？故虜廷存一日而華僑見嫉一日，華僑革命之心即日深一日”[2]，于是他們就開始大力資助與清廷為難的海外志士，“傾嚢倒槖，資助經濟，為革命軍后勁”[2]，可以說，沒有海外華僑的盡力資助，革命成功的那一天或許不會那么早。

民國建立后，四海華僑與有同喜，首先“列強國勢之盛衰，實因殖民政策之進退為轉移”[2]，如今新政府建立，僑民揚眉吐氣有望，而且因資助革命的關系而自覺于推翻滿清建立民國一事出力不少，“雖不敢攘臂居功，亦覺盡力匪小”[2]，于是更期望可以和新政府之間建立良好的關系，“一方面對于政府欲補助其建設，一方面對于華僑謀未來之幸福”[3]20，而想要和新政府積極來往，“非組織一完全之團體不可”[3]20，于是各華僑代表打算在上海成立華僑聯合會，聯系內外，居中通氣，其宗旨設定是“聯合國外華僑，共同一致，協助祖國政治、經濟、外交之活動，及研究僑民之利弊，解除外人之苛待”[3]21，并報內務部審批，1912 年1 月26 日，內務部表揚華聯會“謀各方面公益，愛國熱誠，殊堪嘉尚”[4]并批準其成立。袁世凱也曾發電稱“海外同胞前此直接間接盡瘁于共和，其效甚著”[5]，“所以副海內外同胞之望，尙望各抒愛國保種之熱誠，以促祖國文明之進步”[5]。

二、華僑聯合會建立之后的作為

1912 年華僑聯合會建立，汪精衛為正會長，吳世榮為副會長，并“推舉林文慶為評議長，議員十名，庶務二人，書記二人，會記二人，調查四人”[6]。因本會是臨時組織，職員也是臨時選舉，“似不足以達當初之目的”[4]，所以1913 年吳會長再次呈請匯集各團體代表重新正式選舉，期以正式的團體獲得更大的權力。內務部表示“查本會成立以來，對內對外頗多建設，舉凡內政外交實業教育，凡足以贊助祖國利益，華僑者莫不竭力為之，以無負海內外人士之期望”[4]，所以準其所請，自此，華僑聯合會成為正式的聯絡中外華僑的機構。

（一）政治方面

1.參與荷官虐待泗水華僑交涉案

民國初建，爪哇一地的泗水僑民于1912 年2月19 日升旗燃炮，遙與祖國同祝，但當地警方卻與僑民發生爭執，“當場被搥斃三命，重傷十余人，擄禁百余人，書報社被封，外埠來電被截，荷兵日日亂擄”[7]，此事一發，爪哇華僑急電上海華僑聯合會尋求幫助。華聯會連發電報，訪查事件原委，上書大總統及各部總次長等，與駐京荷使嚴重交涉，“敝會特電總統，茲將覆電已與駐京荷使嚴開交涉，乞一體設法，文明對待，并轉各埠協助”[8]，步驟清晰，不卑不亢，積極運作，力圖保護在外僑民，還推舉代表跟各駐滬荷領面詢近狀，積極跟進，督促政府出面盡快釋放被抓僑民；聯合各方就泗水虐僑問題開展保護僑民會議，成立外交后援團，表示“我國民在國內已受共和幸福，而海外僑民尙受此侮辱，應速設法拯救”[9]；甚至還面見伍廷芳，“至伍君寓所面商一切”[10]。華聯會在此事上的作為可圈可點，對外展示了我國勢不軟弱的外交態度。

2.積極為華僑爭取參政權

華聯會在國體初定之時即電告大總統，希望“南京參議院準予選派代表駐院與議，以發表僑民意見”[12]，原因是“建設民國之苦辛，則南洋同胞亦有勞也”[13]，“前后數十次革命風云，靡不有吾僑心血絢染”[13]，第二是僑民雖在海外，也應盡相關國民義務，“不敢自為域外，以國民應有之責盡托諸海內諸君子也”[13]。但參議院拒絕了該請求，表示第一“恐釀成國際交涉”[13]，第二是“原籍地方及僑居地方各得有代議權，是華僑較內地居民反多一代議權，亦非所以昭示公平之意”[13]，但華聯會并不放棄，不斷向國務院、參議院、大總統、黎副總統、工商部等發去電文，商討解決辦法，后經多方討論多次協定，中央終于1912 年8 月10 日出臺《國會組織法》，“明確了華僑擁有的參政權資格，并約定了華僑參議院的額數，成為中國首部以法律文本形式正式承認華僑參政權的國家文件”[14]，同時又出臺了《參議院議員選舉法》，詳細規定了華僑選舉事宜。

3.參與討論君憲問題，爭取恢復帝制

在恢復帝制的聲音越來越大時，華聯會也積極表達態度，電聯籌安會，支持恢復帝制，還“選舉吳蔭培、高子伯二君代表赴會”[15]。但他們主張恢復的是新時代條件下的新型帝制，“誠如帝制可復，則起草憲法者既不受約法絲毫之羈絆，而內閣議院，凡為憲政所應有者，自必緣之而產生”[16]62。他們認為不同的國體只是救國的不同方法，“共和既不足以救吾國，則易方而進，別求所以治療之術”[16]62，細讀他們的文章，觀點并不偏激，對“共和”和“帝制”的態度也都算客觀。“今共和之效見諸既往者，如彼共和之害，伏于將來者可知。長此不改，異日革命之事，行將迭見，吾國今日不能再有一度之革命，此有識者所共知，則何如及早改弦，禳此災難”[16]62。華聯會認為雖然國體通過革命改成共和了，但其國民思想等都沒有跟上這個步伐。“以今日之現勢，共和基礎目漸動搖，與其無力護持，不如及早舍棄”[16]63。

（二）經濟

華僑聯合會特別注意協助國家發展經濟，尤其認為“實業為財政根本，礦務為實業大宗”[20]，又因“查南洋僑商精于礦業者，甚不乏人，又富于資本”[20]，應該及早招徠，但僑民“遠處海外，未諳祖國情形”[20]，所以華聯會積極創造投資條件，請求各省都督派員實地調查繪出圖冊，然后由華聯會轉達海外各實業家，以便其回國開采，經此調辦，“新嘉坡巨商陳武烈，與華聯會副會長陳楚楠等，擬案資籌辦本洋礦務公司”[21]。華聯會還參與開墾荒地會議并做演說：“中國荒地甚多，滿清時代向無培養方法，以致膏腴廢棄，現在宜從調查入手，次第進行”[22]，并參與組織航業團總機關，并歡迎各海外華僑，居中聯系，幫助他們在內地開展銀行業、商業、實業等，比如，華聯會就曾聯系華僑蕭如成和曾連慶，“蕭君意在調查商業，擴充銀行，曾君意在察看地方，裖與實業，并商議華聯會之通行”[23]。

（三）教育

華僑還十分重視教育，曾上奏大總統表示“軍興以來，學務荒廢，大局既定，國民教育亟宜整頓”[25]。1907 年，兩江總督端方上奏表明僑民到寧求學情況，又言僑民“流寓遠方不忘中土，情殷內渡，志極可嘉”[26]1004，“非為特建一校，不足以敷教育而系僑情”[26]1005，于是特為上奏為其專建一華僑學校——暨南學堂，經費由江海關籌撥，即是著名的暨南大學。但到1912 年，因政治及經費等原因，暨南學堂久未開學，華聯會電大總統表示海外學生紛紛到滬，但學堂久不開學，“誠恐有失內響之心，特為勸留”[25]，希望中央盡快解決這個問題，但情況一直沒有改善，1914 年，暨南學校已經無款開辦，華聯會表示“敝會慮華僑失望，欲墊款代辦”[27]490，但江蘇民政長堅持要把暨南學校改為測量局，教育部表示“本部以陸軍測量事關重要”[27]490，該校校舍“又系官產”[27]490，所以決定將其改為測量局，后令江蘇民政長將滯留學生按章程“送入相當學校”[27]490。直到1917 年政局稍緩，暨南學堂才重新開始招生。

三、華僑聯合會的歷史影響

海外僑民是我國國民革命成功的一大助力，民國成立后，臨時稽勛局專門發電表彰“惟海外僑民當開國前后奔走運動，從事革命，輸貲助公，宣力民國者，實不乏人，亦當視同一例，予厥表彰用”[29]，僑民的努力得到了當局承認，僑民也是我中華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華僑聯合會設立之初本就為保護僑民設立，所以在保護僑民方面貢獻很大。海外僑民不管大事小情，都會找華僑聯合會幫忙，小呂宋華僑接受不了外國醫生檢查疫癥的方式，便電文向華僑聯合會求助，于是華僑聯合會為其奔走，免其所受，小呂宋工界總會專門發感謝信“貴會助力得收效果”[30]表示感謝。因暹羅欺我華僑，不僅摧殘我華僑教育，“強迫用暹羅語言文字教授，一律禁用華文”[31]，還“凡我華僑所生之子，概強認為其國之壯丁”[31]，華僑聯合會會長李登輝于是呈請迅電歐會代表，提交國際聯盟會，要與暹羅妥訂條約，以衛僑民。華僑聯合會還編有《暹羅政府摧殘華僑慘狀》，以昭事實。

華僑們在外謀求生路，點滴不易，積極支持國內革命，民國的建立于他們功不可沒。自從建立了民國，五湖四海的華僑們都額手稱慶，遙祝我中華，而民國建立之后，華僑聯合會的設立也十分重要，不管是從保護僑民方面來說，還是從其協助大陸經濟、教育等方面來說，華僑聯合會都不遺余力得發揮了應有的作用，幫助大陸發展實業，設立銀行，帶著報效祖國與有榮焉的態度，紛紛回國支援祖國建設。華僑聯合會還積極表達政治態度，想盡力為政局不甚明朗的中華民國謀求出路。時至今日，各地的華僑聯合會依然存在，并且越來越壯大，祖國的發展離不開我們每一個人，當然也離不開千里之外的華僑，華僑聯合會聯系中外僑情，使得各地華僑無論在全球各地，都能感受到中國強大的支持，而華僑們，也隨時準備為中國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