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生命中打了個岔

張明萌

這幾天一直在聽《下雨的夜晚》。里面唱“受傷了，誰都會哭泣，哭完了，別否定過去”。廣州最近雨挺大，又濕又冷，聽著這幾句心里暖極了。青峰多好啊，總是跟你說，沒事的，沒事的。他就很有力量啊，真就讓你覺得沒事了。

我常想，如果早一點聽到青峰的歌就好了。他遭遇過校園霸凌，因為聲音清亮，性格輕柔，成績不錯。在與“多元”無關的小學或初中校園，這極易讓人處于食物鏈底端。我曾因同樣的原因常被同學欺負，試過走在路上突然有人蹦到面前大罵，還沒回過神來對方已經跑開;上課時拿文具，手伸進筆袋發現里面都是泥沙和蚱蜢;被一群提早發育的男生拖到廁所按在墻上說你以后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現在看來小打小鬧的事情在當時覺得天都快塌了。“男子氣概”之類的詞語是老師常說的話，每次她一說，總覺得在批評我。那群人仿佛得到官方支持，行為變本加厲。我一度不敢去上學，在家也一個勁地哭，想我做錯了什么，想以后怎么辦。

當時我怎么過來的呢？是有一天哭到連我媽回來了也沒停止。她著急地問，我抽搐著答。她抓著我的肩膀，說，“你沒錯。不需要哭。沒關系，不要因為他們的話改變自己。”我去找老師。之后的境況并沒有根本上的改變，但我再未因此哭過。在我動搖和糾結的時候，很重要的人告訴我我沒錯。那是一雙有力的手，把我救起，讓我努力試著做得更好。讓我成了今天的我。

多年后我終于后知后覺聽到了青峰的歌，一開始分不太清性別的嗓子唱著飄忽的歌，唱了情歌唱美麗，唱了宇宙唱想你。他的詞和他的聲音一樣輕飄飄，再看他上綜藝，他的身子也瘦弱到輕飄飄，好像風一來就會飛到天上。鏡頭前的他有些膽怯又迅速放開，任小S和蔡康永嘲弄，在別人的描述里，他喝醉了酒大哭，說“你們都不要我”。

他為什么會這樣想呢，找了很多他的資料，不一定真實但都有鼻子有眼，交叉認證后清楚了他的成長軌跡。我驚訝于我們成長經歷的相似——當然這么寫更像是一場大型越級碰瓷——也了然了他說話做事的緣由。

不知道讓青峰堅定的點在什么時候，但我知道他一定遭受過和我一樣或比我更大的痛苦。他談到媽媽，說她都是用詼諧掩飾悲傷。覺得這大概是遺傳，他家都有化解痛苦的能力，可是沒有經歷足夠的痛苦，又怎么能學會去化解呢？

以他的性格，一定說不出感謝痛苦之類假惺惺的話，但不可否認，是痛苦和痛苦帶來的溫暖捏出了現在的他，溫柔果敢，春風化雨。

我又想到采訪那天，青峰穿著睡褲就來了，藍色棉質長褲，上身是基礎款的深棕色毛衣。一臉剛睡醒的樣子——他確實剛睡醒。在沙發上一倒，臺灣腔悠悠飄出來。他換了很多姿勢，但無論是正襟危坐的樣子還是側身靠扶手還是整個身子側躺，都像極了一只貓，慵懶又傲嬌。他整個人都是貓系的，偶爾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卸下防備又讓人挪不開眼，等你真的動念嘗試靠近他，等來的一定是充滿防備的反手一爪，怏怏走開角落蹲下，他又過來用爪子撓你，仿佛在說“快看我”。

采訪快結束時談到齊豫，他說見到齊豫在臺上唱《橄欖樹》，那一刻才明白“夢想”兩個字的意味。齊豫幫自己走了出來。我說我見到你也像你見到齊豫的感覺呢。他說啊，你也抑郁過嗎，現在走出來了嗎？要自己走出來哦，那樣才能算過去了。我唯唯。

我想到他給《向左走向右走》寫的《在你生命中打了個岔》，他大概也是我生命里一個岔吧，讓我某個瞬間能靈魂抽離，在更遼遠的地方審視自己，然后說，嗯你還蠻好的。遇到你真是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