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檔“爆表”，電影市場能否浴火重生？

馬天

熱潮褪去后，2019年的電影產業是否會繼續延續火爆，抑或與2018年一樣高開低走，值得我們持續關注。

經歷了2018年下半年的“至暗時刻”，2019年春節檔一連串票房數字就像一針強心劑，給萎靡的中國電影市場注入了久違的活力。

《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飛馳人生》、《新喜劇之王》……八部風格各異的國產大片爭相在乙亥新年的第一周登臺亮相，激烈“廝殺”的同時，為中國觀眾奉上了豐盛的影視“年夜飯”。

據淘票票專業版數據統計，2019年春節檔（2月4日至10日）七天票房合計達58.34億元，創歷史新高。盡管相較去年的56億上漲幅度并不明顯，但考慮到去年春節檔票房基數較大及去年中黑天鵝事件給影視行業帶來的一系列負面影響，這個數字仍值得肯定。而在單純的票房數字外，國產科幻片迎來新工業起點等一系列熱議話題則成為進一步引爆觀眾激情的導火索。

然而，熱鬧背后，本次春節檔觀影人次的下滑則是不爭的事實，相關企業在資本市場也坐上了高開低走的“過山車”。2019年的電影產業是否會繼續延續火爆，值得我們持續關注。

類型多元共生 口碑仍是決勝要素

時間回到二月伊始，2019年春節檔大門尚未打開，業界和市場對其的熱切期待已經按捺不住。畢竟，過去一年電影票房沖突600億元大關振奮人心的消息才傳出不久，眼前又有多部成色、賣點和品相兼具的影片摩拳擦掌，等待殺入戰場。

果然，待到大年初一“閘門”一開，票房數字便如脫韁的野馬，狂奔猛躥，當日票房便達到14.39億元，在2018年的基礎上同比上漲12.7%，創下新記錄。當日放映總場次也歷史性地突破50萬場次。

從內容來看，各路影視諸侯均把春節檔視為“紫禁之巔”，將看家影片定檔于此，喜劇、科幻、犯罪、懸疑、運動、家庭、動畫、政治等多種風格題材“爭奇斗艷”，不同類型嫁接各有亮點。

《瘋狂的外星人》以喜劇為主加入科幻情節，寧浩再次啟動“瘋狂”概念，將他擅長的本土喜劇延展到世界甚至宇宙舞臺，將科幻電影情節與中國的城市小人物故事有機組合;《飛馳人生》以文藝片格調演繹體育競技題材喜劇，韓寒繼續著他的賽車情結和文學思維，同時表達了青春之后的人生狀態;《新喜劇之王》則用喜劇面相包裹著文藝片的抒情，周星馳也在內地電影從業者身上挖掘出了努力奮斗的精神;《流浪地球》在科幻片加災難片的敘事中暗含青春片的熱血，青年導演郭帆將青春氣質不動聲色地融入影片的壯闊景象之中……

類型拼接并非新生事物。“春節檔”電影采取這一策略的目的，是為保證觀眾觀影時得到不同類型帶來的審美感受。對這種豐富、多元電影類型的自覺追求，也是出于對春節檔期特定文化心理的判斷。

盡管外表類型迥異，但幾部“春節檔”賣座大片的敘事內核卻高度趨同。首先，它們都對中國社會景觀做了寫實化的細致表現，根據劇情進行了自由想象和創造。其次，它們普遍選擇普通人作為主角，不同于以往所謂的“小人物”，“普通人”的價值觀更明晰和堅定：自尊且心懷善意，敬業且追逐夢想。另外，幾部影片劇情內核趨同，普通人遭遇困境，甚至面對不可抗力的災難時，不輕言放棄，積極尋找出路，不斷付出甚至犧牲，最終完成任務、實現夢想。這些影片用影像的方式，從不同側面將中國人的精神世界外化為藝術情境，主題大都勵志，人物始終抱有不忘初心的堅持。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春節檔”電影，文化的本土性得到更多彰顯和更具創新性的表達，也得到了更多觀眾情感與審美的共鳴，顯現出對民族文化的自信。如迥異于西方同類題材影片設定的《流浪地球》的結尾，人類選擇背負地球家園一同遷徙，用“愚公移山”式的故事與藝術的手段詮釋人類命運共同體。其中推崇集體、講求合作、重視家庭、對故土和家國的熱愛等精神內核和價值觀，既具民族性，又胸懷世界。

“春節檔”影片的市場走勢則揭示出一些更值得思考的問題。初一、初二是第一輪觀影高潮，觀影單位以家庭為主，對象以合家歡題材影片為主;初三到初六觀影選擇發生變化，觀影單位以朋友社交圈為主，對象轉向口碑更好、傳播度高的影片。在所謂“后春節檔”的初七到十五，隨著大量務工人員從家鄉回到工作的城市，還會出現一波觀影小高峰，以個人選擇為主，觀影對象則是尚未觀看而又感興趣的影片。

這種“三次觀影”的現象，使得影片質量高低和口碑變得愈發重要。擁有良好口碑的優質影片，開始掙脫明星效應、經典IP、大制作等因素影響，成為左右票房走勢的決定力量，幫助影片實現口碑與票房的穩步攀升。今年的春節檔也的確印證了這一規律。口碑最佳的《流浪地球》截至發稿豆瓣評分7.9分，春節檔期間，該片從第二體量梯隊，僅用兩天多的時間就反超了頭號選手《瘋狂的外星人》，截至2月27日以44億的票房坐實了春節檔冠軍的位子。

票價上漲 觀影人次下降

熱鬧是短暫的。這一被預期“史上最擁擠、最激烈”的春節檔雖精彩紛呈，卻出人意料的“高開低走”，票房增速在大年初一后便日趨乏力，表現差強人意。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本次春節檔觀影人數僅為1.3億人次，同比下降近10%，場均人次為47人，同比下滑12%。相較于正月初一勢如破竹般的各種歷史性突破，初二之后的大盤下跌讓業界開始理性審慎對待業界的繁榮。據統計，大年初二單日票房滑落至9.9億元，低于去年同期10.28億元，觀影人次也同比下滑了16%。

這一巨大反差的背后折射出影市的諸多問題。從一定程度上來講，觀影人次的指標比票房指標更為重要，更加值得深入分析和探討。

對于觀影人次的下降，業內普遍認為應歸咎于高票價對于觀眾觀影熱情的消磨。2019春節檔，平均44.8元的高票價創下了歷年新高。其實，在過去幾年春節期間電影票價格上浮幾元錢是常有的現象，但今年的漲幅明顯高于往年，觀眾普遍感受到“電影票漲價了”。以目前公開的數據來看，相較2018年大年初一全國39元的平均票價，今年春節檔平均票價漲幅超過了15%。

在這輪“瘋漲”當中，二、三、四線地區成為了主力。數據顯示，去年初一，國內一到四線城市的平均電影票價分別為43.82元、38.94元、38.89元和38.07元，而今年初一則分別達到了49.19元、45.06元、45.33元和43.88元。其中，一線城市漲幅為12%，二、三、四線城市漲幅則高達15.7%、16.6%和15.3%，個別三、四線城市在初一的票價漲幅甚至超過80%。

究其原因，過去電影出品方往往會拿出一部分預算進行票補，再加上各大線上購票平臺、團購軟件的補貼，一張電影票并不算很貴，9.9元、19.9元的特價票也并不稀罕。但今年，出品方似乎一致認定，隨著觀眾對于影片口碑的敏感度不斷提高，在競爭激勵的檔期，價格優勢起到的作用正在減小，春節檔已不需要這種最簡單的促銷方式來吸引觀眾，故很多片方在票補投入上都“謹慎”了不少。

另一方面，影院在春節檔時的運營成本相對平時更高，各大院線在追求場次最大化的同時，營業時間也進一步拉長，包括加班等成本投入水漲船高，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影院對票價進行一定的調整。

盡管整體票房保持了一定的增長，但票價的增長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觀影人次下降，這筆生意是否劃算？恐怕影人們心中都有答案。影業巨頭們應當認識到，觀影人次的增長以及更多觀眾對國產電影的信任度、美譽度的提升顯然比短期的票房增長更重要，畢竟，觀眾對國產電影的信任和美譽度才是定義中國電影未來的基石。

資本市場趨于冷靜

2018年，中國影視行業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至暗時刻”，多個負面因素持續發酵的影響下，中證傳媒指數下跌36.92%，華誼兄弟、光線傳媒、唐德影視等龍頭股的跌幅在20%至70%之間不等。

面對創下票房新高，觀眾反響熱烈的2019春節檔，資本市場的反映幾何？

以票房冠軍《流浪地球》為例。該片從預售第四的位置，兩天時間內反超成為頭名，隨后一直保持領跑并最終奪冠，排片占比也從首日的11.5%一路提升至34.9%。節后首個交易日，北京文化開盤漲停，收盤報14.51元/股，總市值達到103.9億元;中國電影當日也上漲2.74%。

但好景不長，第二天開始，包括北京文化在內的春節檔影片相關出品方、發行方及投資方股價迅速降溫，與票房走勢背道而馳。究其原因，部分電影投資方的收益不達預期是不爭的事實。除了領跑的《流浪地球》，此前備受期待的《瘋狂的外星人》《新喜劇之王》等電影票房成績均不盡如人意，直接導致了相關企業在資本市場預冷。

事實上，北京文化此次股價波動與其此前《戰狼》、《我不是藥神》火爆銀幕時的表現如出一轍。2017年北京文化憑借《戰狼2》成名后，從電影上映首日到打破票房紀錄當日，八個交易日內漲幅接近60%，公司市值暴漲55億元。隨后，北京文化發布的公告顯示，多位高管將減持北京文化股份不超過143.65萬股。公告發布后，北京文化當日換手率高達21.25%，全天總成交金額高達17.36億元，并自此一路下跌。

更大的因素來自北京文化并不穩定的業績。根據北京文化發布的公告顯示，該公司投資《流浪地球》收益超7300萬，而2018年前三季度利潤僅4600萬，可以看出其對爆款項目的依賴。

這一項目制特點在影視行業表現較為突出。除北京文化外，《瘋狂的外星人》出品公司歡喜傳媒因此前簽訂的保底發行協議，遭遇了不漲反跌的情況。雙方約定保底金額為28億元，歡喜傳媒將有權收取《瘋狂的外星人》電影之保證最低發行收入7億元，若該電影的總票房收入超出28億元，作為投資方歡喜傳媒還可收取票房超出部分影片凈收入的30%。目前來看，《瘋狂的外星人》穩坐春節檔票房收入第二名，但其預測票房僅在22億元左右，未達28億元。

不論怎樣，2019年的春節檔已經落幕，在貢獻票房數字外，其更大的意義恐怕在于，啟示中國影人從制作技術、類型融合、工業經驗等層面進一步升級換代，從單一的票房經濟轉型升級為真正意義上的產業經濟，幫助中國電影站上更高的舞臺。我們也期待，中國電影可以早日擺脫“陰霾”，飛向更廣闊的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