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進酒
現在是紐約的秋天,一只帝王蝶正準確無誤地飛向4000千米外墨西哥中部山區的一棵樅樹,準備在那里過冬。
現在是紐約的秋天,你走出咖啡廳,出發去某個離你住處只有幾個街區的地方,但僅僅中途拐錯了一個彎,你就完全迷路了。
也許把人類的導航本領和傳奇中的帝王蝶的導航本領作比較是不公平的,但不管怎么說,我們的方向感實在是不敢恭維。盡管我們的認知能力令人驚嘆,但在導航方面,我們可能是個笨蛋,我們中的一些人確實非常容易迷路。
我們為什么不擅長認路?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個謎。現在,我們終于有了一些答案。
我們認路的兩種主要辦法
經驗告訴我們,在導航方面人類個體的差異非常大。譬如,到一個陌生地方,有的人怎么走都不會迷失,而有的人沒走幾步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大多數人的方向感介于這兩者之間。此外,有調查表明,男人的方向感總體上來說要比女人好。
而且,每個人對自己這方面的能力似乎都有自知之明。當一個人說“我的方向感很糟糕”,那么他的實際表現也大抵如此。
一個辨不清方向的人,往往被人罵作“笨蛋”,但研究表明,方向感與一般的智力無關。一個人完全可以是一個智商很高、絕頂聰明的人,同時又是一個辨不清東西南北的“笨蛋”。
但是,如果我們的方向感與一般智力無關,那怎么解釋個體之間的巨大差異呢?
首先,我們需要明確,方向感不是單一的一種感覺。我們在這里談論的是讓你盡快到達目的地而不會走失的一種能力。這種能力涉及到我們通常用來導航的兩個主要方法。
一個是基于特定路線的導航法,即記住路上的標志,比如過了教堂往左轉,然后過了公園往右轉等。當我們走在熟悉的城鎮或日常路線時,這個辦法很有效,但是它缺乏靈活性。試想,如果道路在施工,強迫你走另一條路線,你該怎么辦呢?
另一種是心理繪圖。這涉及創建你所在環境的心理地圖, 不管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就是說,當你走過一片區域之后,對區域內各個標志性建筑的位置以及它們之間的關系,都有一個大致的把握。假如給你一支筆,你甚至都可以繪下來。這是一種更高級、更靈活的認路本領,允許你在適當的時候抄近路。
方向感跟性別有關?
我們大多數人都使用這兩種辨識方向的策略,但訣竅在于平衡得當。一個方向感好的人自動選擇最好的策略。存在于男女之間方向感好壞的差異,可能就來源于選擇策略的不同。有跡象表明,男性偏好使用心理繪圖的辦法,女性偏好使用基于特定路線的導航法。
例如在一項試驗中,140名男女志愿者被置于用混凝土高墻隔開的迷宮中。迷宮里有2個物體,放在不同的拐角處。志愿者們先被人帶領著穿越迷宮,從物體甲走到物體乙;然后讓他們回到起點,自己去走,要求也是從物體甲走到物體乙。研究人員發現,女人更可能循規蹈矩地按所學路線走,而男人更傾向于找出捷徑——這涉及心理繪圖。平均而言,男人到達目的地更快,走過的彎路也少。
為什么女人比男人更不愿意去探索捷徑呢?之前曾有一種觀點認為,由于進化的原因,女人比男人更謹慎。比如在遠古時代,迷路的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受到傷害;倘若她走上一條陌生的道路,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威脅(例如一只野獸的巢穴),她的生命風險就相對較高。
導航本領更多地跟個人經驗有關
這聽起來很有道理,但遺憾的是,實際情況并非如此。人類學家考察了兩個比較原始的部落:生活于玻利維亞叢林地區的該提斯曼人和生活于納米比亞開闊草原上的特威人。他們發現,在該提斯曼人中,女人的認路本領絲毫不輸于男人。而在特威人中,雖然女人的方向感比男人差些,但造成這一現象的真正原因是男性比女性有更大的活動范圍——尤其考慮到,特威人的社會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男人經常要走遠路去拜訪分散各處的女伴,因此他們在導航上獲得了更多的經驗。
所以,一個人的認路本領其實跟性別無關,更多地跟個人經驗有關。在西方,男人比女人更喜歡駕車,這給了男性更多的認路經驗。因此,他們總體上表現得要比女人好。
我們居住的環境因素也起了作用——當然,這其實最終也可歸結到個人經驗上去。一項研究發現,居住在意大利帕多瓦市(那里小巷密集交錯且不規則)的人,比起住在美國鹽湖城(該城建立在嚴格規劃基礎上)的人,有著更好的方向感。
理論上,產生個體差異的另一個原因可能在于我們的大腦處理導航中使用的感官信息的方式上(參見拓展閱讀:大腦中的GPS)。例如,一項研究揭示,嗅覺靈敏的人往往方向感也更好。另一項研究則揭示,內耳前庭的輕微變化對于定向至關重要。
現在你終于明白了,你的方向感之所以糟糕,除了先天因素外,恐怕更多的是由于長期缺乏鍛煉。那么,如何改善呢?
專家們建議,首先要多關注環境:有意識地去記住路上的地標和你所做的轉彎。比如,時不時地回頭觀察一下你身后走過的路——這也是某些動物經常使用的技巧。
其次,我們最好不要依賴技術。經常使用衛星導航和手機地圖app,肯定會影響心理地圖的形成,削弱我們的自然導航能力。
如果你建立一個良性循環:到了一個陌生之地,盡可能自己去探路,建立心理地圖,從而提高你的方向感;有了更好的方向感,以后就更有信心去探索陌生環境……那么,你離認路高手也就不遠了。
拓展閱讀
你大腦中的GPS
不論你是認路高手,還是辨不清東西南北的“笨蛋”,你的大腦都配備了一套復雜的“工具箱”,幫助你導航。
定位細胞和網格細胞
對此的第一個線索是1971年由倫敦大學的約翰·奧基夫在老鼠海馬體中發現的定位細胞。當老鼠沿著圍欄移動時,這些細胞中的每一個都會在圍欄的特定位置放電。因此,奧基夫推斷,通過記住定位細胞活動的模式,老鼠可以有效地描繪其環境。2014年,他因這一發現獲得了諾貝爾獎。
2014年諾貝爾生理及醫學獎的另一半獎項則授予了挪威科技大學的梅-布里特·莫澤和愛德華·莫澤。他們在2005年發現了網格細胞。網格細胞位于海馬體附近,它們成組地放電。當老鼠穿越一個區域時,每組網格細胞對應區域內的一個格子,老鼠走到這個格子,這組網格細胞就放電。這就好像老鼠給前方的二維地面鋪了網格地圖,由此它可獲得這一區域內物體(包括自身)之間距離的精確信息。
導航神經元
在人腦中也已發現了定位細胞和網格細胞,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專門用于導航的神經元。一種叫“頭朝向細胞”編碼頭部的方向,為網格細胞和定位細胞提供參考點。當你接近邊界(比如墻)時,一種“邊緣細胞”會放電。當你觀察一個地方時,另一種“空間視圖細胞”會變得活躍,即使你并沒有真去那里。
像所有靈長類動物一樣,人類的導航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視覺。然而,導航也有賴多種感官的輸入——聲音、氣味和觸覺都包含在內;當我們移動時,還包括腿部肌肉發出的信號。我們還使用來自內耳的前庭系統的信息。前庭不僅記錄我們的頭部運動,還告訴我們運動有多快,朝哪個方向等。
考慮到我們心理GPS的復雜性,事情會出錯也就不足為奇了。例如,當燈熄了,由于缺乏視覺輸入,定位細胞不再能準確放電,使我們容易迷失方向。當然,我們中的一些人之所以方向感比其他人差很多,部分原因也許是他們的心理地圖沒有建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