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的良性互動

李紅艷 盧瑞鵬

(上海工程技術大學管理學院，上海 201620)

社會經濟的平穩發展離不開強有力的動力機制與穩定機制，世界范圍內各國改革成果最終證明了“市場”作為國家動力機制的重要地位，而社會保障則天然的成為維護社會和諧的穩定機制。國家的社會經濟發展程度，往往取決于這兩大機制的協調程度。梳理社會保障歷史沿革，我國社會保障從無到有的發展歷程中從來都不缺乏經濟改革的身影。1985～1992年社會保障配套于國有企業改革；1993～2004年社會保障服務于市場經濟建設與發展；2004年至今社會保障致力于獨立建制、自成體系，努力建成與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的中國特色社會保障體系。由此可見，作為社會公平與效率的承載者，社會保障與國民經濟的發展始終密不可分，相輔相成。以至社會保障程度高低已然成為評判各國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指標，同時經濟發展作為解決社會問題的重要物質基礎，也在制約著國家社會保障的最終發展方向與保障程度。

社會保障的存量變化與經濟發展的協調關系，其實質是指經濟發展與所需社會保障的供給是否保持平衡，若平衡，則兩者相互促進而協調發展；反之，則兩者處于矛盾狀態，或是社會保障供給過多，制約經濟增長效率；亦或是社會保障供給不能滿足經濟發展的需要，危害經濟市場穩定。本研究分別從社會保險支出量與經濟增長的協調性及偏離度兩個方面進行研究，在社會保障體系基本建成的背景下，檢驗制度發展成果并為新時代下社會保障制度與國民經濟協調發展尋找最佳契合點。

社會保障發展與經濟發展水平關系作為社會保障學科的理論基礎，其思想精髓已經被編入各大教科書中，定性分析理論較為豐富。而就目前發表的文獻來看，關于社會保障發展與經濟發展水平關系研究的文章依然種類繁多，依據研究方法的不同可將其歸為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兩大類：①運用數據對比方式定量分析社會保障與區域經濟發展關系。譚偉等〔1，2〕對省際社會保障與其經濟發展的協調性進行測算，發現省際區域間協調度差異較大，東部和大多數中部省份社保發展水平滯后于經濟發展水平，而西部社會保障程度則反高于經濟發展程度。楊亮等〔3，4〕運用耦合協調度模型發現，時序上2003年以來我國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從磨合階段逐漸趨向協調適應，總體保持協調狀態；而空間上良好協調和中度失調的省份較少，輕度失調和基本協調的省份較多，且東部地區協調度明顯優于中西部地區。謝晶〔5〕指出社會保障與經濟增長的耦合協調度由東部沿海逐步向西部內陸下降，區域差異較大，均衡性顯著。②通過文獻分析從定性角度研究社會保障發展水平與總體經濟發展內在規律。穆懷中〔6〕提出了社會保障水平發展曲線假說，指出社會保障水平隨著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的增長會出現波動并最終接近其適度水平。楊翠迎等〔7〕通過國外社保與經濟發展適應性水平分析得出社保水平與經濟增長不斷協調。張向達等〔8〕通過社會保障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的回歸分析，證明了不同量級的人均GDP可以劃分、解釋不同程度的社會保障。呂棟鑫〔9〕構建指標對我國的社會保障水平進行評價，并對社會保障支出和社會保障水平的趨勢進行預測。李想〔10〕分析了我國社會保障水平與經濟發展適應性之間的關系，并強調要努力做到城鎮與農村社會保障水平和經濟發展的一致性和合理性。王增文〔11〕采用一般均衡理論分析框架建立了社會保障與技術進步的實證模型以便研究其對中國經濟波動的影響。李潤發〔12〕從整體上研究我國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的關系，指出當前我國經濟發展是增加社會保障的原因。③關于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間各單項與整體的協調發展的綜合研究。鄭秉文〔13〕針對失業保險金存量巨大與投資增量困境的問題進行了歸因，并從支出控制角度為基金不斷膨脹的問題提出了改革建議。姜麗美〔14〕通過匯總發現：社會保障通過影響生育率、退休決策、勞動參與率進而影響勞動力供給數量。肖宏偉〔15〕指出我國應建立社會發展與基本醫療保險發展相協調的動態調整機制。李紅艷等〔16〕認為GDP對養老保險基金收支有影響；于建華等〔17〕得出養老保險基金的收支水平與GDP之間相互影響，但影響程度不同。董芳等〔18〕發現，失業保險基金支出在全國范圍內的促進就業功能正常存在，但省際間具有顯著的區域差異。

學界主要從區域間社會保障總體與經濟發展的協調性、或單一社保項目的自身問題發展對策進行研究。關于社會保障制度內部結構與經濟發展內結構的協調度、有效性研究較少。由于社會保障系統是多制度組合而成的體系，其總體作用源于各項目的不同貢獻。而我國社會保障體系內部諸項目發展不均衡、不協調，其內部貢獻度對于經濟發展穩定性有著明顯的影響。以發展完善的社會保險為例：養老保險有利于釋放潛在消費需求；醫療、生育保險通過風險分擔有助于穩定市場秩序，規避制度風險；工傷、失業保險則發揮著涵養人力，提升人力資源質量的重要作用。因此，本文將以社會保險中不同項目的協調度為突破點，在評價社會保障制度與經濟發展互動成果后，依據統計數據對其固有制度缺陷的負面影響進行剖析，為實現總協調度提升進行建言獻策。

1 資料與方法

1.1資料來源 為了對全國2003～2015年的社會保險增長與經濟發展之間的協調度進行計算和分析，主要準備社會保險基金支出和經濟發展的GDP，動態協調度的計算主要涉及兩個指標即社會保險支出增長率x和經濟增長率y，其原始數據取自《中國統計年鑒》〔19〕。

1.2研究方法

1.2.1社會保險支出與經濟發展協調性模型構建 依據系統耦合理論及賽爾奎因-錢納里結構變動模式，本節構建反映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協調性的模型，根據灰色系統理論與張曉東等〔20〕和李春平〔21〕對我國區域經濟與環境的協調度分析方法，將動態協調度指標運用于社會保障與經濟系統的協調性分析，該模型的計算公式如下：

①

式中：Cxy為社會保障與經濟的協調度，x為社會保障的增長速度，y為經濟的增長速度，其中，Cxy的取值范圍為：-1.414≤Cxy≤1.414。當x>0,y>0且x=y時，協調度指標取得最大值1.414；而當x<0,y<0且x=y時，協調度指標取得最小值-1.414。x=y=0時為奇異點，這種情況可以忽略不計，因為在實際的情況下，社會保障收支與經濟發展同時不發生任何變化的這種情況是非常罕見的。由于經濟發展具有階段性(起步、穩定增長和衰退等)，不同階段對社會保障的需求具有不同的特點，如在經濟起步階段，社會保障增長的速度應高于經濟增長的速度，在經濟穩定增長階段，社會保障增長的速度比較穩定且應滯后于經濟增長，而在衰退階段，社會保障下降應快于經濟下降。因此，動態協調度的分級標準根據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而有所不同。見表1。

表1 協調度類型表

1.2.2偏離度模型的構建 價格偏離來自于Brown等〔22〕研究中“pricing error”一詞的翻譯，直譯是定價誤差；價格偏離度的定義為，市場價格遠離內在價值的程度，即價格偏離與內在價值的商值。在本文中，將經濟發展的GDP的增長率(P)遠離各類保險基金支出的增長率(P*)的程度定義為偏離度(PER)，其計算公式是：

②

因原公式中市場價格、內在價值都不可能出現負數情況，這種現象不符合實際經濟發展，因此將分母P*限定為正數。

社會保險基金是社保制度得以解決一定問題的物質基礎，因此社保基金支出應基本協調于經濟發展需要，即偏離度接近于0。一旦發生社保支出高偏離于經濟發展，無論正向或負向，背后都蘊藏著必然的社會問題，因此需要一一解析。“0：表明偏離度最小，社會保險基金與經濟發展基本協調。正：支出增長率低于經濟發展，負向偏離。負:表明社保基金支出增長率高于經濟發展，正向偏離。”

但失業保險對經濟發展具有反向調節作用，衡量標準不同。經濟穩定時期，社會保險基金支出增速略小于GDP增速，即微微一正(靠近0值的微微一正)。經濟危機時期，失業保險金支出增長率增加、GDP增長率減少，偏離度公式必然呈現“高負值偏離度”現象。

2 結 果

2.1社會保障收支與經濟發展協調性分析 將上述社會保障增長率和經濟增長率數據代入公式①，計算出我國2004～2015年社會保險增長與經濟發展的協調度，分別為1.409 8、1.413 5、1.410 2、1.413 6、1.393 6、1.293 8、1.408 0、1.401 8、1.306 6、1.347 8、1.322 5、1.276 2，均為比較協調。

社會保險總支出增長率與經濟發展增長率的協調度情況較好，然而社會保險涵蓋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五大類，且五大保險發展程度各異，對于制度協調性的貢獻也參差不齊，因此通過將社會保險各個項目增長率和經濟增長率數據代入公式①，計算出2003～2015年社會保險各項目增長率與經濟發展的協調度，明確各項目的貢獻程度。社會保險平均協調度為1.366 45，基本養老保險平均協調度為1.367 91，失業保險平均協調度為1.211 91，城鎮基本醫療保險平均協調度為1.349 50，工傷保險平均協調度為1.334 46，生育保險平均協調度為1.312 08。除失業保險協調等級為較低的比較協調外，其他各項均為比較協調。

失業保險在社會保險與經濟增長協調性中貢獻率最低，為分析其具體原因與失業保險的異常變動有關，此處將失業保險協調度單列出來。2003～2015 年間失業保險總支出增長速度與經濟增長基本協調，協調度(平均1.212)低于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的總協調程度。說明失業保險在社會保障制度中存在制約社會保障事業的明顯問題。失業保險在2005～2006年，出現了協調度(平均0.792)低于1的勉強協調現象，說明該段時間失業保險制度設計與經濟發展嚴重不平衡。2008～2015年失業保險協調度(平均1.298)在比較協調、基本協調之間交替變化，協調度波動性明顯，且總體呈現下降趨勢。這說明失業保險基金支出增長與經濟增長并沒有實現良性互動的關系，原因是在全國經濟快速發展的進程中，失業保險增長率滯后于經濟增長率。同時，職工工資與新增參保人員增加速度較快、事業單位人員參保的隱形轉移支付、城鎮登記失業率的停滯不前、失業保險制度的制度瞄準率低下等問題、失業保險彌補勞動力市場支出項稀少等是導致失業保險支出滯后于經濟發展需要的原因所在〔5〕。

2.2偏離度分析 為驗證社會保險與經濟發展之間協調性研究成果準確性，此處將經濟發展的GDP的增長率與各類保險基金支出的增長率代入公式②進行偏離度分析，可得社會保險及各項目與經濟增長偏離度，見表2。社會保險各大數值基本都為“負”徘徊0點附近；2012年中波動式發展，總體趨勢呈現下降趨勢。說明偏離度是存在的而且定價超值。這與穆懷中〔23〕所講的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各個階段關系的不同特征相吻合，即我國社會保障制度尚處于建制初期，社會保險正經歷制度擴面。社會保險待遇支出增長率在逐年增加。2005年社會保險基金首次由正轉負(-0.06)，并且實現2005～2007年史上最好協調度的現象。說明隨著社會保障制度擴面工作，政府同時推進社會保障功能的發揮。其中這與制度先行的“城鎮職工養老保險”改革，即國發〔2005〕38號〔24〕的主要內容一致。此次養老金改革成果顯著，有效解決了計發辦法不盡合理、覆蓋范圍不夠廣泛等不適應人口老齡化、就業方式多樣化和城市化的發展。

表2 社會保險及各項目與經濟增長偏離度

從2005年起社會保險與經濟發展的總體低偏離度呈現“微負”趨勢，其基本良好得益于基本養老保險的12連調，即2005～2016年間企業退休人員養老金10%的均速上調。有效增加了老年人的可支配收入，保障了老年生活水平，釋放了老年有效需求。從2008年基金支出增加以來，2010年開始社會保險基金經歷了中長期的小幅上揚，社會保障總支出增加。自從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各項社會保險支出都在增加及社保新政調整〔25〕，保證了社保基金收入的逆流而上，為我國經濟軟著陸、緩解大規模失業做出了巨大貢獻。

生育保險金2012年出現了57.5%的高幅度增長，這與2011年首次打破計劃生育政策，全面放開雙獨二孩政策相關。從2011年開始為應對人口老齡化危機，促進經濟可持續發展，我國政府通過調整人口政策，增加生育保險覆蓋范圍，促進人口健康發展。

同時，失業保險呈現不規律的巨大波動現象，且多數年份偏離度遠高于0度線，并且與社會保險偏離度總體趨勢差別巨大。失業保險通過“具有短期積累性質的現收現付”方式穩定企業與就業，進而實現失業保險基金的可持續發展。在經歷經濟危機后，國家通過兩年的經濟調整，逐步穩定了失業人數，穩定了經濟發展。導致失業保險基金支出驟然減少，但是穩定就業沒有通過失業保險的途徑，因此經濟增長率波動的效果說明調節效果不太穩定。2008年金融危機中，社會保障在國家政策中的地位是一次轉折點。在政府增加社保支出從而轉化為經濟穩定增長之后，社保的調劑作用逐漸被政府采納。在經歷小幅“回暖”后，2012～2015年失業保險支出增長率保持波動式增長，在供給側改革的助力下，我國將逐步走入失業保險基金的持續調整期，這與2004年失業保險的狀況相反，證明失業保險制度設計正在持續優化改革。

3 討 論

我國社會保障自2005年以來總體增長率與社會經濟相協調，為我國經濟發展實現穩定高速增長發揮了突出作用，2008年成功經受住了經濟危機的考驗，2013年以來社會保障制度在經濟發展新形勢下依舊延續協調趨勢，并實現不斷優化。充分證明我國社會保障制度基本實現了與經濟發展之間的良性互動。然而，通過對逐年逐項的數據對比分析，發現社會保障制度依舊存在持續性互動發展的隱患，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間的聯動效應不足等問題亟待解決，因此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第一，社會保障制度當前階段性任務為查缺補漏。明確我國社會保障查缺補漏的階段特征。社會保障制度受改革開放“先富帶動后富”思想的影響，在已有的城鄉二元分割背景下，繼續重點發展城市社會保障體系。造成現如今生產要素在大融合趨勢下所遭受的制度統籌、協調發展等問題阻礙。同時社保體系之中，因單一社會保險制度的缺陷阻礙著社會保障整體功能的發揮。如失業保險的低協調度與高偏離度，無法真實反映我國經濟規律。因此，制度內部跨區域、跨人群的查缺補漏、優化制度設計是接下來的社會保障工作重點。

第二，社會保障職能獨立于政府，建立常態化社會保障支出增長機制。社會保險制度對經濟發展具有調劑作用，但是長期以來，受“大政府”觀念的影響與政府財政政策邊界不清，處于被動的地位，使得其無法及時應對經濟發展變化。例如2008年中央出臺了系列應對金融危機的社保舉措之后，我國社會保障的經濟調節作用才得以真正彰顯，而這也是作為政府財政政策的一部分予以實施的。與2004年關于社會保障獨立建制、自成體系的目標相違背。對此急需建立常態化社會保障支出增長機制，發揮其作為經濟發展穩定器的自動調節功能，同時成熟的支出增長機制也可作為社會預警機制的重要部分。

第三，待遇給付、投資體制改革與經濟發展配套。社會保障基金作為消費性后備基金中循環周期較長的項目來說，過高的基金結余，基金的安全性需要可觀的投資收益為保障。而據統計，2008年底社保基金投資收益率不足2%，同時2000～2008年間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均值為2.2%，意味著8年間五項社保基金都發生了貶值〔16〕。因此為了避免“漏桶原理”帶來的社會總福利損耗，除了建立完善社會保障基金支出增長機制，對于合理結余的資金需要承擔起保值增值的責任。

第四，制度擴面與制度瞄準度配套推進。在社保制度不斷擴面的今天，逐步實現社會保障制度的合并統一、實現人群全覆蓋，是改革的方向所在。為避免政府的“逆向選擇”，社會保障功能本末倒置，對于需求大、保障人數多的人群應保證其有制可保。以制度瞄準率最低的失業保險為例，將失業風險較高的農民工群體納入城市失業保障體系中，在緩解農民工歧視現象的同時，擴大就業培訓的基礎設施建設，促進我國就業服務體系向不斷完善方向邁出堅實的步伐。

第五，借力供給側改革，優化社會保險內部結構。自從2015年末供給側改革實施后，失業保險金12月份支出量達到全年支出總額的20.22%，同時2016年第1～3季度失業保險金支出量，相比于往年同期增長幅度高達19.413%，充分說明供給側社會保障結構性改革的成效。通過擴大職業介紹與就業培訓支出為廣大因供給側改革而下崗失業的產業工人們，創造了更多重新就業的機會。

供給側改革背景下，社會保障支出量將隨著經濟需要不斷增長，而其與經濟發展相互協調程度將會越來越好，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本文仍有不完善的地方有待持續研究，如供給側改革中社保的具體舉措，對于經濟發展的貢獻度還有待探究；現行社保改革方案在多大程度上優化整體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協調度的作用依舊需要數據和時間來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