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雞蛋

劉棟梃

1929年2月1日，伍若蘭跟隨浩浩蕩蕩的紅四軍來到尋烏縣吉潭鎮圳下村，因天色已晚，故準備在此宿營。伍若蘭與往常一樣，立刻率領宣傳隊進村書寫紅軍標語，宣傳革命。但她發現村里只留下幾個老弱病殘的人，其他村民都不見了。伍若蘭向毛澤東、朱德如實匯報了情況。毛澤東馬上叫來給紅四軍帶路的本地黨員干部潘麗和劉隆寶，問清楚了圳下地主豪紳的糧倉，然后命令伍若蘭帶領戰士們破了這些糧倉，把糧食全部分給圳下的貧苦農民。他們一擔一擔地挑到老百姓的家門口。之后，毛澤東向村里的老人家一打聽，方知地主豪紳蒙騙村民，說紅軍“搶”東西來了，所以大家都攜兒帶女地躲進了山里。地主豪紳騙完村民后，就早早逃到廣東境內去了。毛澤東馬上吩咐伍若蘭，讓她帶領本地的黨員干部潘麗和劉隆寶到對面的蓮花嶂去一趟，負責把村民全部喊回村里來。

伍若蘭和潘麗、劉隆寶過了小橋，來到村子對面一華里處的蓮花嶂。伍若蘭告訴“躲避”紅軍的村民：紅軍是工農的軍隊，是專門打倒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是專門鏟除地主惡霸、保護窮苦老百姓的，是絕對不會傷害圳下村民的。潘麗和劉隆寶把伍若蘭的話用尋烏客家話原原本本地解釋給老百姓聽，并告訴村民，紅軍已經破了圳下地主惡霸的糧倉，把糧食分到了他們的家里，叫鄉親們都趕緊回家領谷子去。

圳下村民在蓮花嶂的山寨頂上看得清清楚楚，紅軍并沒有破壞他們的家園。現在聽了紅軍與當地共產黨員的解說，都相信了伍若蘭，歡歡喜喜地跟著她下山，回到了村里。村民各自回到自己家里，都看見自己家門口放著滿滿的一擔谷子。一時間，圳下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都說紅軍是天底下最好的軍隊，是真正為勞苦大眾出頭翻身的軍隊。他們看見紅軍穿得破破爛爛，天氣那么寒冷，卻沒有進他們的屋子，更加沒有動他們的衣服、被子。圳下村民現在完全識破了反動派的陰謀，相信紅軍才是自己的子弟兵了，都主動請紅軍戰士進屋里來御寒。但是，沒有毛委員和朱軍長的命令，誰也不敢踏進老百姓家里半步，大家都在老百姓的屋檐下宿營。

伍若蘭在蓮花嶂扶著一位圳下恭安圍的老奶奶回到她家，并把分給她的谷子從門外挑進屋里。老奶奶住在恭安圍的祠堂邊，祠子里有礱，伍若蘭和女戰士又為老奶奶礱起谷來。恭安圍的婦女看見女紅軍在幫老百姓礱谷，也就一起過來幫忙。伍若蘭就和婦女們聊了起來，向她們宣傳革命道理。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十分刺耳的豬叫聲。伍若蘭立刻跑出去看，只見恭安圍的老人帶著幾個中年男子和年輕人正把一頭豬扛到兩張長板凳上，準備宰殺。原來，圳下村民得到了紅軍分的糧食后，非常感激。又看見紅軍那么守紀律，愛護老百姓，不但不拿群眾一點點東西，還熱情地幫助村民挑水、掃地。為不麻煩村民，大冷天都在屋檐下宿營。這樣的軍隊，自古以來沒有聽說過。因此，圳下村民在幾個老年人的倡議下，準備把村里唯一的一頭豬宰來慰勞紅軍。伍若蘭問清情況后，立即制止老人家，讓他們放了這頭豬，留給村民自己好過年。她說，鄉親們的心意，紅軍心領了，非常感謝老表們對紅軍的支持和理解。村民無奈，只好放了豬，各自回家去了。

晚上，伍若蘭又和老奶奶擠在一起，幫她縫補衣服。老奶奶人緣好，村里的婦女都喜歡聚到她家拉家常。晚飯后，她家屋里一下子來了好多婦女。她們有的納鞋底，有的給孩子喂羹粉，有的揀豆子，還有無憂無慮的孩子們追逐戲鬧。伍若蘭不失時機，對她們做起了革命思想工作。伍若蘭發現有一個年輕的孕婦站在旁邊，就趕緊去扶她過來坐，勸她注意身體，并教她如何保護好胎兒，還摸著自己的肚子做示范，說了自己的懷孕心得。細心的老奶奶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知道伍若蘭也有身孕。老奶奶心里念叨著：這孩子，這么寒冷的天氣，沒吃沒住的，還懷著身孕行軍打仗，怎么受得了！一想到伍若蘭肚子里的胎兒，老奶奶就心生憐憫。她偷偷跑到廚房里煮了碗雞蛋過來，端給伍若蘭讓她吃。伍若蘭說什么也不肯接下。老奶奶眼淚禁不住地流了下來，說：“閨女啊！你一個女人家的，為了咱們窮苦老百姓能夠翻身，自愿去當紅軍鬧革命，如今身懷有孕，還要天天行軍打仗，真不容易呀！我們現在都知道紅軍是我們窮人的大救星，但我們卻沒有什么東西給你們。這一碗雞蛋，就當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是無論如何也要吃啊。”旁邊的婦女都幫著老奶奶勸伍若蘭吃了這碗雞蛋。

這時，潘麗和劉隆寶正帶著朱軍長的話，過來找伍若蘭，潘麗說：“嫂子！朱軍長叫我們捎話給您，讓您先早點休息，他和毛委員還在文昌閣商量事情。”劉隆寶雖然也是共產黨員，知道紅軍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但他剛才聽了老奶奶說的話后，也還是很希望伍若蘭吃了這碗雞蛋，好補補身子，將來生個健壯的紅軍娃娃。于是，就半開玩笑地對伍若蘭說：“嫂子啊！鄉親們的雞蛋您就吃了吧。這是我們尋烏待客風俗里的最高禮遇，一般只煮給自己最親的親人吃的，也就是最真情的，若不接受，那是有‘輕主家之嫌了。”

伍若蘭聽了劉隆寶的解釋后，知道這是老百姓的一片真情厚意，實在推不得，就高興地接過老奶奶的這碗雞蛋，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連連說著：“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只見滿屋子的人都笑了，笑得那么幸福，那么甜蜜，眼看著伍若蘭動起了筷子。哪知伍若蘭轉身走到孩子們中間，把雞蛋一塊一塊地喂給孩子們吃，她自己只喝了剩下來的一點點蛋湯。滿屋子的婦女都感動得流下了熱淚。她們從伍若蘭的言行中真切感悟到：這就是紅軍，窮苦人的軍隊。

責任編輯 / 梁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