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

孩子,你奶奶在世的時候常說我的考運好,又講“這一定是因為父母的德行、自己的努力” 。她還有個好笑的迷信,說我考高中的時候,考場在成功高中,所以我考上成功;考大學的時候考場在師大附中,所以我進了師大;要是我的考場在臺大,就一定進臺大了。
每次你奶奶這么說,我都回她一句:“不可能,因為我一共只填了四個志愿,根本沒填臺大!”
當年大家都填幾十個志愿時,我確實只填了四個,而且其中有三個是美術系。好多老師都說我開玩笑,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別人很難影響我。
我參加學校的模擬考試,也從來沒上過榜,唯一一次榜上有名,還是備取。問題是,高中我考上成功,大學上了師大,那些每次模擬考試都金榜題名的同學,反而多半不如我。你猜!那是因為什么?
那也是由于我知道自己做什么、自己要什么,我有自己的讀書計劃;就像聯考填志愿,我不理會別人,只要自己認為對,就堅持走下去。
譬如模擬考,從初三上學期就開始辦,每個月一次,每次都有一定的范圍。但因為學校的范圍太大,第一個月,考一年級全部;第二個月,考二年級全部;第三個月,考一二年級全部;第四個月,連三年級教過的一起考。但是我功課本來就爛,一年級二年級沒好好念,不可能準備好,所以我讀書的進度總是落后,當模擬考試已經考五本教科書的時候,我才準備了兩本,也因此每次都落榜。
只是,我并不在乎同學嘲笑,也不理會老師罵,我自己有計劃好的進度;我用“剩下的日子”除以要準備的每個科目,算出每一科能用多少時間復習,到考試正好可以看完。
結果,我成功了。那些天天上補習班,好像很棒的同學反而有很多都失敗了。
后來我和那些失敗的同學討論,得到個結論——他們失敗,敗在沒有自己的計劃,而一味趕模擬考的進度。他們拼命趕、拼命念,好像都念得很熟了,模擬考也都得到高分;問題是他們沒有精讀,每次復習時,翻一翻課本,畫得紅紅藍藍、寫得密密麻麻,好像都沒問題;等到真正“上戰場”,卻發覺對許多東西已經不那么確定。
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是反對學校辦太多模擬考的。我覺得模擬固然該辦,但不能早早辦;就算早辦,也要細細規劃,不能一次考太多,寧可讓學生像砌磚墻,一塊一塊來,到時候正好砌成一堵好墻,也別早早就作成像入學考試一樣,涵蓋全部三年教學的內容,造成學生拼命趕進度,博而不精。
這一年來,我在臺北學桌球,也有這樣的感觸。剛去的時候,我自以為已經打得不錯,只要學學削球、搓球、殺球就成了。沒想到教練一切從頭來,連我哪只腳應該在前都管。我甚至覺得他把我像小娃娃一樣教。
問題是一路學下來,我硬是有了新的領悟;回到紐約,跟老球友比畫,硬是令人刮目相看。想想,教練按部就班的教法,不也跟我準備高中和大學入學考試一樣嗎?
求學最忌躁進,為學最忌隨俗,處世最忌盲從。我非常欣賞美國人常說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那句話不是在別人勸說時用來當擋箭牌的“自以為是”,它真正的精神是認定目標,鍥而不舍地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