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覺

有一次下午排練完,我和朋友一起去吃飯,在北京東四的大街上,忽然間,有一個女孩從我們背后噌一下跑過來,一回身,叫她后面的兩個同學:“哎!你們快一點!”
那個女孩就是周迅。
她們在王府飯店工作,我們在對面的賓館。她們真派人來打探了,然后她們每天就來看我們演出,兩撥人就玩到一塊兒了。
其實,更早之前,我就見過周迅,當時在一個叫大倉庫的迪廳,我們在演出,她當時的男朋友竇鵬也在那兒排練,下一個節目是竇鵬和姜昕。突然看到一個女孩,提著一塑料袋礦泉水來了,指著竇鵬跟邊上的人說:“我男朋友,帥吧?”多愣啊!穿著一雙讓我極其看不上眼的松糕鞋。
周迅在小伙伴里就屬于那種特別活潑愛玩的,最鬧的一個,但又不是那種假小子。
那時候是1994年、1995年,二十多年了。像我們這種職業、這種生活狀態,不同時期就會換不同的生活圈子,但是她每個時期都會留下一兩個好朋友。
你一年拍幾部戲,不停地換劇組,別的生活圈子、以前的圈子慢慢地就進不去了。其實做演員也是挺孤獨的一件事,我慶幸的是,二十多年了,我們彼此都還在。
那時候還沒開始大規模的“北漂”,那時候的熱點不在北京,在深圳,各地的文藝團體都想去深圳。周迅可以說是被竇鵬給帶過來的,她這一輩子就是跟著感情、愛情這兩個詞在漂流。
她喜歡香水、香薰這些東西,她活在一個自己營造的氛圍里,視覺嗅覺要被包裹。
我就專門喜歡找她要那些貴而無用的東西。我提出要求,她就送。
她是個可以讓我無所顧忌去撒這種嬌的人,我也不是買不起,我也有這個錢啊,但是,比如一個東西,你女朋友送,跟你自己買,不一樣。
她的魅力,寬泛地來說就是比一般人的真實還要真實吧。剛認識時,我們交流得也不好,我不愿意聽她說話。當時,同齡的男孩就是傻呵呵的,女孩比男孩早成熟,她總說她的心理、感情問題,但我不愿意聽,覺得特別煩。比如我們下午兩三點排練,我來早了在沙發上躺一會兒,她就開始在旁邊吧啦吧啦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愿意跟我說。
她對我比較依賴,隨著年紀增大,我會慢慢去吸收她的煩惱和一些情緒。
她有一段低谷,主要是因為感情:那種激情,她需要它一直在,如果它不在了該怎么辦?
一個又一個的情感旋渦。我只能一宿一宿地去聽她講她的事。一個電話,“你明天幾點上班?”“六點。”“好吧。”她就開始吧啦吧啦講到五點半。我只是聽,給她建議也沒用的,她經歷的那些東西都沒人經歷過,沒人有經驗。實際上她只能很艱難地自己挺過去、爬出來。我們只是這個絕壁上她能摳住的石頭。
她的感情一直是那樣,出名后又被放大。她選擇了一種對自己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方式去對待一段感情。
十幾年前,就有人跟我說,周迅把手伸出來的時候,你不要去抓,你抓不住,拉沒用,別把自己拉進去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就算眾叛親離我也會站在她身邊,很奇怪。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除了朋友、情侶、親人之外,還有很多種形式,好像沒有什么能確切地勾勒我們的這種關系,歸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