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中合敘修辭手法運用例說

張旺生

內容摘要：“合敘”是文言文中獨特而又常見的一種修辭手法。其修辭功用大致有如下幾個方面：儉省洗練，以收緊湊簡潔之美；變化錯綜，以收參差離合之美；整齊排偶，以收統一和諧之美。因文而異，各見其趣。

關鍵詞：文言文 合敘 修辭功用

“合敘”又稱“并提”、“分承”，是文言文中獨特而又常見的一種修辭手法。請看如下句子：

①“夫種蠡無一罪，身死亡。”（《漢書·韓信盧綰列傳》）

此句中，種即文種，蠡即范蠡。死亡，非今義死亡，死乃死亡，亡即逃亡。此句按照字面意思，可直譯為“文種范蠡沒有一點罪過，卻自身或死或逃亡。”有些難以明白，二人到底是誰死誰逃亡？考之史實，“死”的是文種，“亡”的是范蠡。此句正好運用了合敘修辭，先并提文種、范蠡兩個人名，后并提死、亡兩種結果，并提的兩種結果是分承并提的兩個人的。此句如不用合敘修辭法，可表述為：“夫種無一罪身死，蠡無一罪身亡。”字數增加了，表意也清晰明白多了。為什么不用后者而一定要用并提法的前者呢？

其實，這種修辭法在古文中是較常見的。下面即以中學文言課文中的部分句子為例做一分析說明。

總起來說，使句子緊湊是這種修辭共有的功能。例如：

②“將軍向寵，性行淑均。”（《出師表》）

此句中性即性情，淑即善良，均即公平公正，全句意為性格品德善良平正。（性行淑均乃主謂短語做向寵的謂語） 性行是并提主語，淑均是并提謂語，合起來性行淑均這個主謂短語做全句的謂語，陳述向寵這個主語。由于并提后語分承并提前言，所以這個句子結構呈現很強的膠著狀態，使得整個句子具有任何精心構造的分敘句也不可能具有的緊湊的效果。

但是，在具體語境中，合敘法的修辭功能又是各不相同的。如例①簡練求省，而例②還原為“性淑行均”，并不曾少費筆墨，就不好講他是簡練求省的，在具體的語境中，他們又有各自的修辭功能。大體有如下幾種情況：

一.分敘文字繁冗，所以合敘以求文字簡約

③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三峽》）

本句分敘則為“自非亭午不見曦，自非夜分不見月”。意即“如果不是正午，（山谷中）就看不見太陽，如果不是半夜，（山谷中）就看不見月亮”。上舉例①也屬此。劉勰《文心雕龍·煉字》曾云：“一字非少，相避為難”。這類句子采用了合敘的表達方式，則避免了重文和繁出，文辭明顯顯得簡潔精煉多了。

二.使行文較有變化，免于平板呆滯

④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出師表》）

此句中“陟罰臧否”即為合敘。陟，提升。臧，好的。否，壞的。正常語序為“陟臧罰否”，意即賞善罰惡。

⑤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祎、董允等。（《出師表》）

此句有些特殊，先并提兩官名侍中、侍郎，再并提三個人名郭攸之、費祎、董允，并不一一對應，到底誰為侍中，誰為侍郎，不好判斷。考之蜀漢歷史，侍中系郭攸之、費祎二人，侍郎系董允。

上舉兩例的合敘法與前一種著眼于求省的合敘不同，它的著眼點在追求變化。前一種如果采用通常的敘述法，那么一定要或多或少添加詞語才能通順暢達，這一種合敘如果還原成常規敘述法，只可調整詞序而不必添加詞語。

三.照應上下文，以追求整齊和諧之審美效果

⑥春冬之時，則素湍綠譚，回清倒影。絕巘多生怪柏，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峻茂，良多趣味。（《三峽》）

此句中“素湍綠譚，回清倒影”即采用了合敘法，可還原為“素湍回清，綠譚倒影”。并未增減字詞，似乎與上舉例④⑤使行文有變化，免于板滯的情況類似，但此處并非完全這種情況。聯系下文看，“懸泉瀑布，飛漱其間”、“ 清榮峻茂，良多趣味”各為主謂結構，所以合敘句讓后邊的兩個謂語分別承接前邊兩個主語，使之從整體上與下文保持結構的一致性，如不作如此處理，就很難取得與下文協調和諧的效果。劉勰《文心雕龍·麗辭》曾云：“玉潤雙流，如彼珩佩”。此句合敘法的處理，實際上是為了調節詞序以整體上形成排偶，達到劉勰所說的這種境界。

此種合敘句如果還原為分敘句只需調整詞序即可，不必再增添詞語，這個特點和追求簡約的第一種不同，和追求變化的第二種相同。但是追求變化的第二種行文時的著眼點在于和上下文或通常的敘述法“存異”，這種追求整齊的合敘在行文上照應上下文，著眼點在于與之“求同”，其區別也是明顯的。

總之，儉省洗練，以收緊湊簡潔之美；變化錯綜，以收參差離合之美；整齊排偶，以收統一和諧之美。因文而異，各見其趣，都是古人作文的追求。合敘正好適應了古代文人墨客的這種追求獨特表達效果的修辭追求，因而很長時間出現于古人的著作中。我們對于散見于中學文言課文中的這類采用合敘法的句子，應詳加辨析，才能準確理解句意，尤其要仔細品味蘊含在其中的獨特的修辭效果，審美趣味。

（作者單位：甘肅省莊浪縣水洛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