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 璐
中國傳統的民俗年畫內容多以神像、民間故事、神話傳說為主。揚州博物館藏有清代至民國年間的年畫古版數百片,以各種神像畫居多,但其中有一幅“瓦當紋年畫”以多種書法字體和漢文字瓦當紋為圖像元素,書寫出吉祥的祝福語,似畫非畫,古樸高雅,在年畫中不多見。
揚州博物館藏“瓦當紋年畫”古版片(圖一),長75、寬27厘米(此畫似乎還有下半部分),根據畫面推測,時代應在嘉道年間(年代考證見本文第二部分)。該圖以多種中國古文字為主要圖像元素,組合成“門式”畫面,“門式”邊飾最上端以青銅鼎上的一段文字呈豎行排列:“好畤鼎,好畤共(供)廚銅鼎第十,八斤一兩,右橅(同“摹”),好畤共(供)廚鼎第十”。兩邊飾通欄到頂,右邊最上端是兩漢銘文磚字樣:“大吳寶鼎二年”,往下是八仙人物漢鐘離,人物下方有三行草書文字,第一行:“壽□□□聲行”;第二行:“字其久有所□”;第三行:“宜用□阮氏”。這段文字下為八仙人物鐵拐李,人物下方大篆三字:“旗□單”。最下端還有三行文字。左邊飾最上端“傳世富貴”四字,字下為八仙人物呂洞賓,人物下方有金文五字“大富貴昌宜”,字下為八仙人物張果老,最下端是兩枚漢銅錢,一枚正面為“常平五銖”四字,反面為“二錢”兩字,最下方為“漢錢”兩字。此幅年畫的中心處,放置了四枚漢小篆文字瓦當。第一枚瓦當,外圈雙道陽線圓,中心是乳釘與聯珠,在中心紋和外圈之間,四方起三道陽線,將瓦當面分為四等分,將“永奉無疆”四字分上下兩橫行填入。第二枚瓦當,單道陽線外圓,中心為乳釘紋,在中心紋和外圈之間,雙陽線將瓦當面分為四等分,將“仁義自成”四字分左右兩豎行填入。第三枚瓦當,單道陽線外圓,中心為乳釘紋,在中心紋和外圈之間,雙陽線將瓦當面分為四等分,將“長樂萬歲”四字分左右從下往上排列。第四枚瓦當,三道陽線外圓,中心為乳釘紋,在中心紋和外圈之間,雙陽線將瓦當面分為四等分,將“延年”二字分橫豎兩方向排列。全圖文字古樸,構圖和諧,寓意吉祥。
“瓦當紋年畫”打破了傳統年畫的構圖和造型格局,年畫中沒有具象的神像人物,而是以多種金文、大篆、銘文磚、小篆、瓦當等裝飾元素進行巧妙組合,言辭多為吉祥祝福語,構成了一幅門式“瓦當紋年畫”。作者是有著獨特的構思和立意的,畫面看似簡單,但其中蘊含非常深刻,隱藏著的歷史文化信息密碼十分豐富。筆者認為,這幅畫與乾嘉學派的鼎盛,金石學、考據學的興起有關系,與清代崇尚夏商周金文、漢瓦當紋有著密切的關系,與阮元學術研究、藝術思想有關系,特別是與阮元在嘉慶九年(1804)所著《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有著重要關系。此書在學術界、金石考據界、藝術設計領域的影響極大,當時很多文人書畫家崇尚金文的古樸醇厚美,在藝術設計時把它作為主要圖像元素,裝飾于藝術品上。如2013年12月4日北京保利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舉辦的拍賣會上,有一件日本收藏家收藏的嘉道年間楊彭年制紫砂壺(圖二),就是以金文(鐘鼎文)為裝飾圖像元素而設計制作。壺身的款字為:“好畤共(供)廚,銅鼎第十,八斤一兩。彭年。”此壺與揚州“瓦當紋年畫”門式邊飾中最上端的金文文字內容及排列順序完全雷同,兩位設計者不約而同參考了阮元《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書中同一件青銅器銘文(圖三)。“瓦當紋年畫”的設計者匠心獨運,將書中多種鐘鼎銘文融于一體,渾然天成,其創作構思遠超“紫砂壺”對金文的崇拜。
“瓦當紋年畫”是一幅高品位的“雅”文化年畫。如果從狹義理解,這幅畫是有明確的祝壽之意,作者特別構思,借用金文、小篆體書法醇厚的韻味美和瓦當紋中的吉祥語,來達到年畫祈福祝壽的功能,滿足人們美好的愿望。首先,在門式畫框里,作者巧妙構思,將兩漢銘文磚上的吉祥語“傳世富貴”“大富貴昌宜”及漢錢圖案與八仙人物穿插結合得自然和諧,寓意吉祥喜慶。其次,將四枚圓形瓦當放置全圖視覺中心位置,與邊飾形成大小對比、方圓對比,門式邊飾簇擁、烘托著主體瓦當,形式優美。文字瓦當圖案,似畫非畫,言辭清新高雅,如“永奉無疆”“長樂萬歲”“延年”等。八仙人物中的四仙,分列兩側,身姿恬靜俊逸,似有群仙祝壽的吉祥意境。此幅年畫構圖超凡脫俗、新穎獨特、高雅古樸、蘊含豐富、雋永雅致。
其實,這幅年畫設計者的構思立意遠不止這些,它不是簡單地表達喜慶吉祥,也不是單純地表現中國文字和瓦當紋的美感,圖中沒有主體人物形象,卻滲透出人的思想及精神。作者想通過金文、瓦當紋表達古文物自身沉甸甸的歷史厚重感,喚起人們對歷史文化、遺存的熱愛和尊重。細細考證這幅畫,我們可以看到阮元與揚州的關系,阮元與這幅畫的關系,如“瓦當紋年畫”門式邊飾右側的三行行草文字中有“宜用□阮氏”款字(此處阮氏指阮元,這句話點明此畫是受阮元學術思想影響而創作的),作者深層的立意是想表達對九省疆吏、三朝閣老、一代名儒、嘉道年間的學術領袖阮元及其“仁”學研究的崇敬感,以年畫的表現形式,廣為流傳,達到以文化人的教化作用。

圖一 揚州博物館藏“瓦當紋年畫”
通過上述的構思立意分析,我們可以推斷出這幅畫的設計者非普通年畫設計匠師,應該是具有較高藝術素養、審美品位以及具有書法、繪畫技能的藝術大家。設計者與身為揚州人的三朝閣老、揚州學派代表人物阮元可能有著極其密切的關系。設計者很可能是阮元書法、金石收藏、鑒賞的同道愛好者,學術的追隨者,儒學思想的崇尚者。他將阮元所倡導的學術思想、藝術思想融合揉進年畫設計中。設計者也有可能在下列兩類人中:

圖二 清道光 楊彭年制并刻段泥詩文六方壺 寬15.5厘米

圖三 阮元《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中的青銅器銘文
(1)在揚州活動的著名書畫家、金石收藏鑒賞家
清康雍乾三代,揚州是全國經濟文化的中心。“天下文士,半在維揚”。據阮元《淮海英靈集》載:來揚的著名文人與畫家就達七百八十多人[1]。眾多的文人雅士和著名書畫家云集揚州,除賣畫維生的專業畫家外,許多畫家直接參與揚州八刻藝術的設計和制作活動[2]。如清三代的石濤、鄭板橋、金農、汪士慎,清晚期有吳熙載等人,都直接參與了雕版印刷的寫樣工作,然后上板付刻,為揚州雕版印刷留下了精美的佳作。再如晚,清揚州著名木版年畫印坊家“云藍閣”,其主人陳云藍熟悉揚州文化藝術資源,了解地方風情和民眾需求習俗,特別注重名人設計。其坊店的石質坊號就是著名書法家吳熙載所寫,坊內壁畫就是著名畫家——王小某、蓮溪等名畫家所畫[3]。該坊還生產過很有地方特色的“云藍閣”箋譜,有半數是出于晚清揚州名畫家王小某、吳熙載、費以耕(馀伯)等人手筆,其余為云藍閣主人繪畫和龢庵、子祥、沙馥、星齋等畫家所繪。現存于揚州的很多雕刻藝術品中,留下了許多著名書畫家與各行設計人員合作的精美揚州八刻藝術品。
由此可推,揚州“瓦當紋年畫”是有著名書畫家參與設計的,他們能寫善畫,崇尚金文裝飾藝術美;反過來,推測坊店主人也可能會根據市場需求聘請名人參與設計,還有阮元的同道好友,金石收藏、鑒賞家也會聘請名人書畫家為他們設計“瓦當紋年畫”。
(2)小說插圖的畫家、刻工
由于康乾年間對淫詞小說的嚴查禁絕,版與書俱毀,所以有很多原來為小說作插圖的畫家、刻工轉入到年畫行業中獻藝謀生,參與設計與制作。大量被清政府明令禁止的小說被繪刻成圖,有歷史故事、傳奇小說、神話戲文等[4],揚州年畫中出現了《水滸繡像圖》《殺子報》《周處除三害》等精美作品。這些年畫的構圖形式造型手段突破了原有年畫的表現手法、設計水平,這一批畫家、刻工的轉入參與,提升了揚州年畫的設計水平,出現了好多高品位、高水平的年畫。揚州“瓦當紋年畫”也極有可能出自這些畫家、刻工手中。
“瓦當紋年畫”創作設計的年代,大約可以界定在1803年(嘉慶八年)至1849年(阮元卒于揚州)近50年的時段里。因為在近50年的時段里,有三方面引發設計者創作的重要因素:一是嘉慶九年(1804),阮元金石、考據學方面的重要研究成果《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出版,對揚州的影響特別大,因為書中近150件的鐘鼎彝器藏品與拓片和揚州有著重要關系,筆者依據此書十卷統計,書中收錄的有款識銅器為550件,其中近90余件是阮元私藏,他于1804-1806三年在揚守孝期間又將大部分藏品與拓片都珍藏在揚州“隋文選樓”[5],供時人觀賞,作者有機會見到真跡與拓本。另外,書中還有50件鐘鼎彝器拓本是揚州重要文化名人江藩、秦恩復、江德量提供的,其中江藩、江德量經常與阮元鑒定重要器物,兩人均為之釋文[6]。作者也有機會得到和認識真跡與拓本的機會,這樣濃厚的藝術氛圍會引發藝術設計者的創作念頭。二是阮元《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出版后,乾嘉學派對中國古代社會歷史各個方面的考據、搜集鉤沉,輯佚達到頂峰。又適逢1804-1806三年阮元丁憂在揚,1838-1849年寓居揚州,這長達15年的時間,阮元在揚凝聚著許多重要文化名人、書畫家開展學術研究活動,引導學術界的金石考據學術研究、民間的收藏鑒定以及藝術設計等方面活動,整個社會崇尚夏商周三代珍品,藝術設計形成金文流行風。三是阮元非常喜歡在重大節慶活動時,把自己的收藏品作為實用品在宴席上使用,此畫極有可能是1808年阮元父親70壽辰所用,其父有命:“不許收文武各屬官一縑一燭,乃可觴”[7]。因而阮元為之慶賀的方式有選商周吉金器十三,酌酒上壽,并與弟子們賦詩唱和。筆者認為此畫是祝壽的禮品,因畫中所選均是阮元喜愛珍藏的古器物,加之款字提及“壽……宜用□□阮氏”。
(1)阮元與揚州“隋文選樓”
“瓦當紋年畫”的產生與阮元將私藏陳列于揚州“隋文選樓”、家廟、祠堂等重要場所有著密切的關系。嘉慶九年(1804)至嘉慶十一年(1806),阮元在揚守制三年中,曾將自己珍藏的許多字畫、書籍、金石、石造像等全部陳設在揚州“隋文選樓”內,單藏書就達2589種[8]。然后,他把搜集的重要墨跡和碑拓,令人摹刻勒石或拓片,嵌于壁上,以供觀賞。其余分別放置于阮元家祠、家廟、揚州府學明倫堂、揚州木蘭院等重要場所。其中重要墨跡和碑拓有:五代楊凝式《神仙起居法》《漢庭熹西岳華山碑》、唐末摹本《蘭亭碑石》等。至今,揚州博物館還藏有。另外,阮元對一些珍貴古物,即使無力收藏,也設法仿造,使人們得到觀賞和認識的機會,如“周散氏南宮大盤”,今藏臺北故宮博物院,當時藏于揚州徐氏,是東南重寶,阮元不但把它收入《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還令人復制模鑄,陳列于家祠、家廟[9],并趕拓數本,贈伊秉綬等人,以廣流傳。“周散氏南宮大盤”上有357字,揚州重要文化名人江藩、江德量對此皆有釋文[10],其時文選樓的收藏加上金石、字畫、宋元精槧、鐘鼎古器數以萬計,為時人羨慕,也為時人觀賞提供了極好的場所。
阮元常把一些重要接待活動也放在文選樓,道光二十二年(1842)阮元請梁章鉅宴于“隋文選樓”,錢泳正好來此,便一同宴飲。梁、錢都是當時著名金石收藏、鑒賞家,亦是頗有名的著作家,聽說酒宴設于“隋文選樓”,都為之狂喜,因為阮元所藏宋元精槧、鐘彝古器、書畫、金石等悉庋于此,趁此赴宴的機會能觀賞三代法物,天下竒寶。席間阮元喜曰:“似此三老一堂,而研摩挲皆三代法物,人間此能有幾回,不可無以紀也。”(見梁章鉅《歸田瑣記》卷一)由此可見阮元在揚州營造了高品位的濃厚的藝術氛圍,引發了年畫創作者的創作構思,揚州“瓦當紋年畫”就在這一方肥沃的土地上產生。
(2)阮元在揚尋鑒古跡
阮元在揚期間常常徒步古寺廟、鄉村田野,按史書尋鑒重要古跡。嘉慶十一年(1806)阮元按史書在揚州甘泉山溯源得四石,親自刷洗拓片,請伊秉綬、江藩、翁方綱為之釋文,江藩依據拓片考定為“漢淮南厲王胥冢上石也”[11]。嘉慶十二年阮元親自踏找《舊志》中所載在甘泉縣西北堡城內的唐代《杜佑題名八角注》,訪之不得,仍不甘休,后在古興寺南一里多遠的水塘中得八角古石柱,甚古,磨滅無字,乃移至寺前,并為之重書題名[12]。同年正月阮元依據《嘉靖維揚志》所載,在揚州雷塘之北畫一墓碑,碑刻“隋煬帝陵”四字。他遍訪村民,得知“皇墓墩”其址,即帶領村民擔土,“不數日,積土八千石,植松五十株,而陵乃巋然”。后來,阮元請著名書法家伊秉綬、揚州太守書墓碑隋煬帝陵。除此以外,阮元在揚州還尋覓、鑒定了許多古跡(不再贅述),對揚州的影響非常大。
“瓦當紋年畫”的產生與鹽商的收藏也有著密切的聯系。其時,鹽商和廣大市民階層崇尚歷代古物蔚然成風,揚州鹽商會集,亦商亦儒也成為這一特定階層的特征和個性,他們提倡風雅,開設壇壚,日日有詩文之會,吟詩作賦。他們好古博雅,收藏字畫金石、古玩陳設、鼎彝古玉,嗜古成癖。阮元《廣陵紀事》卷七:“每逢午日堂齋,軒寶皆懸鐘馗,無一同者,其畫手亦皆明人以前人,絹本,明手筆。”大鹽商江春家族有不少擅長鐘鼎彝器收藏、鑒定方面的專家,江士相會“鑒別書畫古器”,江昱“精于金石”,江恂(江德量之父)收藏金石書畫甲于江南。[13]阮元《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一書中有江藩、秦恩復、江德量提供的藏品拓本。更為典型的是久寓揚州的著名鹽商鮑志道長子鮑淑芳酷愛書畫,畢生搜集從唐至清名碑帖,選取精華,延請揚州八刻名家精心鉤摹勒石鐫刻[14],1799-1829年,前后用30年共勒石300余方。其中唐人寫經、唐摹本王羲之《蘭亭序》、李邕書《出師表》、蘇軾書五言詩、米芾書小楷、趙孟頫書《老子》等為珍貴藝術品。[15]此時崇尚夏商周三代復古流行風,遍及收藏界、學術界、藝術設計界,以及時人家居陳設,風靡一時,時有對聯曰:“夏鼎商彝傳千古,秦磚漢瓦列一堂”。揚州“瓦當紋年畫”就是在這樣的流行風中產生的。
“瓦當紋年畫”的產生與揚州市民的高品位審美欣賞有著重要關系。因康乾年間揚州是中國東南經濟文化的中心,這里聚居著眾多富甲天下、亦商亦儒的鹽官、鹽商(揚州八怪、揚州八刻產生于此)。由于他們是社會中最富有的一個階層,因此,他們的活動容易成為社會注目的焦點,他們對居住、飲食、器具、室內陳設的講究往往成為揚州社會其他階層效仿的對象,他們引領著高品位階層。[16]當時市民家家堂上掛書畫,時曰:“堂前無字畫,不是舊人家”,“杯盤處處江秋水(千里),卷軸家家查二瞻(世標)”,還有很多市民求字畫,非以王素(小某)畫、吳熙載(讓之)字印不足以匹配。[17]揚州年畫“古文字瓦當”受到有著高品位消費階層的歡迎,揚州年畫從“俗”到“雅”,是有著肥沃的藝術土壤的。
揚州“瓦當紋年畫”,在畫幅中央有四枚文字瓦當圖像,其中三枚言辭都是年畫中常用的吉祥語,唯有第三枚很特殊,文字內容為“仁義自成”。年畫設計者把它列入這幅年畫中,應該說是有著特殊構思和用意的。因為此時在學術界對“仁”學研究出現了不同觀點的爭論。阮元關于“仁”論的學術研究,極富新意,以“相人偶”釋孔門“仁”。阮元認為,要追根溯源,推崇漢代純正的“仁”字本義,反對混雜不純的“仁”學。他從《論語》《孟子》中歸納出 “仁”的論述,以求其本義,證明理學家爭論“仁”字的含義,是離開實事而專言心性,愈辯而愈難明白本義。[18]阮元對于漢代儒家學術的態度,影響了一批追隨者,“瓦當紋年畫”的設計者就是典型的認同者、追隨者,他用年畫的表現形式來表達自己的贊同觀念,因此他精心遴選出“仁義自成”這一瓦當入畫,目的在推崇、宣傳阮元的學術思想。當然這位設計者還有待于進一步考證。
綜上所述,揚州“瓦當紋年畫”是在清嘉道年間崇尚夏商周三代古物、崇尚金文裝飾的流行風中產生的,與乾嘉之學金石、考據學的興起息息相關。年畫的設計者與紫砂壺的設計者制作者一樣,有著較高的藝術素養和書畫技能,是阮元藝術思想、學術思想的追隨者,他們把對阮元的追隨與崇拜融合雜糅于藝術品的設計中,甚至把阮元關于仁學研究的新思想、新概念融合于畫幅布局。揚州“瓦當紋年畫”不同于一般年畫,咫尺畫幅中蘊藏著深刻的思想內容和文化意蘊。這幅年畫,只有在文化藝術氛圍很濃的揚州才能產生(揚州八怪產生于此),也只有能擁有眾多鹽商“提倡風雅,熱衷收藏,嗜古成癖”的高品位市民,才能欣賞、收藏和消費。清代揚州的肥沃的藝術土壤,吸引著天下懷才抱藝者集聚揚州,吸引著“天下文士,半在維揚”。清代揚州不愧為中國東南部的經濟、文化和藝術中心。
[1]袁淮:《揚州文博研究集》,廣陵書社,2009年,第158頁。
[2]沈惠蘭:《揚州八刻》,廣陵書社,2006年,第26、46頁。
[3]王澄:《揚州刻書考》,廣陵書社,2003年,第311-316頁。
[4]王樹村:《中國年畫史》,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社,2002年,第122頁。
[5]王章濤:《阮元傳》,黃山書社,1994年,第245-247頁。
[6]同[5],第83頁。
[7](清)張鑒等著、黃愛平:點校《阮元年譜》,中華書局,1995年,第51頁。
[8]同[5],第245-247頁。
[9](清)阮元著、鄧經元點校《揅經室集》,中華書局,1993年,第645 頁。
[10]同[5],第83頁。
[11]同[9],第647-648 頁。
[12]同[5],第87頁。
[13](清)李斗:《揚州畫舫錄》卷十二《橋東錄》,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第263頁。
[14]同[1],第158頁。
[15]王澄:《揚州歷史名人辭典》,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790頁。
[16]同[1],第157頁。
[17]同[15],第222,427頁。
[18]同[5],第17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