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馬的詩

春馬

龍崎市的稻田

對岸只有樹叢環繞著房舍，

間距的別稱，是從精靈到巢穴。

稻田間的行車路，陽光碾過的大地。

那時夕陽昏沉，一只白鷺立在田間，

——它的家人，是我。

禾苗用來呼吸，水面吹彈可破。

穿制服的學生不慌張，在歲月中

游蕩，眼眶壓低在云和晚霞之間。

這里有美麗的生命，泥土也在生長。

行步的白頭巾。

野鴨棲息的草叢，

以及泄密的花粉，飛舞在晶瑩的水汽中。

想到蛙鳴，夏夜的歡快

不知要在日落日升的間隔里，

陶醉誦讀命運，睡眠的攜帶者，

大地上的稻禾——

凝縮在這里，把平靜的一季

當作一生。

車里的看客，歸鳥淋濕。

像夕陽留戀低垂的葉子。

詩意，是珍惜愛情的少年，

渴望，使他無法成為稻禾

哀鳴，一聲奇妙的哀鳴——

一條黑蛇蕩起稻田的波紋

朝倉塑像館

秋季，陽光遠離人間

那棵樹長成成人的模樣，開始凋零

秋分夜中，它強忍著顫抖

而成人，卻沒有丁點樹的姿態

村落傳來燕子的呢喃

稻田在風雨里爭相成熟

他走在田埂

不知收獲的季節正離他而去

降生，是日月的爭吵

當清晨的光亮在夢中黯淡

他該醒來，或是假裝睡著

冬日的寒涼，都已在陽光的縫隙中等待

他本應該被誤解

卻被深刻地告知——

世上的樹枝都有根

——長眠地下的祖先，正在吮吸陽光

最后一叢水仙

在朝倉塑像館的屋頂綻放

遠處，夕陽緩緩到達另一座城市

一只貓，或是一群貓——

這尊塑像

是大海不再為遠航而驕傲

是母親遠離時無情的微笑

盼望，盼望——

時間抖落下的冰錐

被他一一插在胸口

塵埃也需要生存，他把雙目緊閉

是什么在遠離胸口、在試圖生存

敦刻爾克

多大的悲愴，能讓人在死亡中獲得微笑

大海成為戰場，漂浮著戰船的殘骸

戰斗機，死亡的巨大飛鳥

從敦刻爾克上空飛過

士兵，你手中的機槍

比你的雙手還無能

和平與家鄉在對岸，而你的生命

在海面上漂泊的浪花

在今夜，你是否會為一盞蠟燭

陷入沉思，靜聽它的絕望

海的對岸，浪潮與沙灘的對話

——你我的區別，只在于悲傷的始末

海水中，英俊的臉龐與海水的對話

——你吞噬的生命，早巳停止生長

所有榮譽，都回歸戰船、堅硬冷酷的炮彈

他將孤苦緊緊抱住，天空收縮到他的懷里

海水向他死去的身體致敬、冷卻

魚兒潛入萬丈海溝

戰爭降臨的時候，世界上

只有送命的人類

裂云

天空開始裂變，夕陽揮舞長刀。

紅衣女子側顏如炬，

指尖撥動古老的靜脈——

《戰臺風》。白云開裂的同時，

一只風箏正無畏地在空中擺尾。

大地的溪流何時降落天空，

灌溉開裂的云層，干涸的蒼穹。

一雙老邁的眼睛，分裂出無數歷史的片段。

驚雷。閃電——

期待夜晚，一場秋雨的洗劫，

把少女的粉唇和顴骨，從歲月的

嚴苛的神態中抹去。

新京的秋

天空是誰的沒有墻壁的家，滯留著

動蕩不安的流云。

一個坐輪椅的男人在散步，用他的雙手

和吃力爬行的目光。

兩個騎單車的婦女，正午的艷陽，

把笑臉放大在不肯裸露的大地上。

生活隨處可見，生命四處穿行。

夜晚和路燈誰先點亮，

居酒屋外紅燈籠和烤鳥的熏煙是招魂幡，

一個男人，消失在門里變成一群男人，

陶杯彌漫著生活之味。把靈魂摘下——

棲息在房子與房子之間的銅鈴上，

當風來，鈴響、風蕩，靈魂在吶喊，

高高懸掛的不安，是東京的靈魂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