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出差去上海,朋友為我接風,叫來幾個漂亮女孩兒。觥籌交錯中,我實在不想再喝,這時一個姑娘主動替我擋酒。
中途,我去衛生間,忽然看到她俯向包房門外的垃圾桶狂吐。我過意不去,伸手扶起她。女孩兒沖我笑笑,靠在了我的肩上。她精致俏麗的小臉非常美艷,與當紅明星無異,當下觸動了我的心。
后來,我陪朋友送她回家,得知女孩兒名叫饒鈺,是個不入流的服裝模特兒。我知道像她們這種女孩兒經常被叫來陪酒,其實她們也不情愿。于是,我從包里摸了一沓錢偷偷地塞到她手里,希望作為她今晚醉酒的補償。不料饒鈺像被蜇了一樣跳起來:“您干什么?您誤會我了……”

饒鈺給我電話,說今天是她的生日,問我要不要去參加生日派對。我啞然失笑。也許她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不知道她提的要求多么天真可笑。
可是,正是這份天真打動了我,我將那天晚上排滿的事情全推了。到了她租住的房子里,我才發現,客人只有我一個。她給自己的生日準備了一瓶紅酒、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燭光搖曳中,她淚水盈盈地告訴我,她27歲了,模特生涯即將結束,可又不知道前途在哪里……我稀里糊涂地安慰她,最后她偎到了我懷里……
清晨,我有幾分后悔,提出給她些錢做生意,再次被她拒絕。她說:“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女孩兒,與你有一夜的恩愛就很知足了。如果你愿意,以后隨時過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將一生守口如瓶?!蔽液芨袆印?/p>
從她租的房子出來,我心中五味雜陳——我出生于1958年,上世紀80年代末期就開始涉足娛樂傳媒業,擁有自己的集團公司。我的家庭也很穩定,與太太結婚后,她為我生育了兩個女兒。
第二天我回到北京,沒再和她聯系。大約兩個月后,我忽然接到她的電話,說她懷孕了。不等我發表意見,她楚楚可憐而又態度堅決地說,她得不到我,至少孩子在她身邊也是一個念想。我心急火燎地趕到上海,饒鈺央求我同意她留下孩子。我很恐慌地發現,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掌控,此刻我只有附和的份兒。
我在上海有三套房產,均在繁華地段。為了讓饒鈺安心養胎,我把其中一套房子的鑰匙給了她,為她請了一個保姆,每月給她兩萬元零花錢。她賢良乖巧,一再承諾不會帶給我任何麻煩,可我還是誠惶誠恐,如履薄冰。
有一次,我帶著幾名員工去上海出差。去辦事的時候,饒鈺突然提出要一起去,我只好硬著頭皮以普通朋友的名義帶上她。
還有一天剛剛開完會,員工告訴我,有個叫饒鈺的女孩兒打電話找我,說這幾天有臺風,讓我注意身體。我馬上打電話批評饒鈺,沒想到她可憐兮兮地說:“你手機打不通,我只好打到你公司,我是真的擔心你……”我心里一軟,只能原諒她。
從此,這類事情開始接二連三,她的關心也逐級上升。很快,公司每個人都知道我有一個情人,我叫苦不迭。
不久,饒鈺在上海產下一名男嬰,我給他取名程震邦。有了孩子,饒鈺也更有底氣,經常強留我在上海陪她和孩子。沒幾天,太太忽然瘋狂地打電話給我:“你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我這才知道,每天夜里都有人用不同的號碼打電話給她,稱我在外面養情人、生兒子,而且總是臨睡時分打過去,折騰到半夜。太太原本就神經衰弱,被這些電話折騰得要崩潰了。我立刻想到饒鈺,可她依然是一副柔弱的語氣:“你怎能懷疑我???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么低級無聊的人嗎?”我啞口無言。
太太掌握的證據太多,我沒法再瞞下去,只好都告訴了她。她性情大變,哭鬧過后整天以淚洗面。就像電視劇的情節,家中雞犬不寧、再無溫暖。
那個初春,我焦頭爛額地跑到上海,想向饒鈺攤牌,用一筆錢買斷我們的關系,但饒鈺堅決不同意。
后來,太太提出離婚,我離開了曾經溫馨的家。
饒鈺得逞,興致勃勃地提出跟我結婚,我一口回絕。
孩子一天天長大,我讓饒鈺去湖南老家以私生子的名義給孩子辦個戶口,但她說不想讓父母丟臉,遲遲不辦。
一次,兒子的生日,我問他要什么生日禮物,孩子眼淚汪汪:“別的小朋友都去過迪士尼,爸爸媽媽帶我去好嗎?”我的愧疚排山倒海而來。
在饒鈺的哭求下,考慮到孩子的戶口問題,我去湖南長沙與饒鈺辦理了結婚手續。我們帶孩子去香港迪士尼玩了一圈,然后將孩子上了我的戶籍,饒鈺繼續帶他在上海生活,我以她的名義買了一輛寶馬轎車,又將上海的另外兩套房子(其中一套是寫字樓)交給她料理,每月3萬余元租金全部歸她。
不久,公司年檢,饒鈺主動提出幫我辦理審計等業務。她的確很能干,我也就由她去了。
沒想到,貌似平靜省心的生活背后,其實陰謀暗涌。
一天,我忽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自稱是饒鈺的律師,說饒鈺提出要跟我離婚。
我一下亂了陣腳,馬上找了我的法律事務部主任、律師趙享應。得知事情始末,趙享應建議我把離婚官司放到呼和浩特打,他是呼和浩特人,跟那邊法官很熟,可以幫我搞定一切。
趙享應的傾力幫助令我非常欣慰,我也沒多想,就按照他的話開始實施了。我在呼和浩特也有幾套房產,所以手忙腳亂地把戶口轉過去,官司也申請轉過去。
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我內心的悲愴無以言喻。這時再通電話,饒鈺也撕破了偽裝:“一切都是我計劃好的又怎么樣?每個有錢男人面對女人的表白都以為是自己的魅力使然,真是可笑!”她的話如同一聲悶雷,震得我半晌喘不過氣來。
氣憤之下,我懷疑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和趙享應、饒鈺帶著程震邦一起去了湖南一家司法鑒定中心。兩周后鑒定結果出來,但我在北京脫不開身,又擔心饒鈺做手腳,特地讓趙享應和她一起去拿。兩人拿到結果后,趙享應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孩子是我的。
法院一審判決:家產對半分。北京、上海、呼和浩特等地的11處房產都歸饒鈺,公司流動資金6000多萬元歸她,另外賠償她3000萬元;剩下一個空殼公司歸我……按這個判決,我一瞬間就傾家蕩產了!
見我山窮水盡,趙享應也辭職了。朋友幫我聯系了兩位律師代理二審。
不久,幾乎絕望的我聽從二審代理律師的建議,回到臺灣籌措資金拯救公司。一天,司機送我去銀行辦事,我無意間發現他戴了一塊名牌手表。以他的經濟能力如何買得起?我頓時疑竇叢生。
可當時處境不容我多想。
我無論如何沒想到,絕地之中,竟然是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讓我峰回路轉,起死回生。
那天,一個陌生電話打來:“你是程傳光吧?我給你寄來了一份東西,你注意查收一下?!蔽覇柺鞘裁矗龔娬{這份快遞很重要,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說,“你看了就知道了?!?/p>
幾天后,我在臺灣收到一份來自新加坡的快遞,寄件方是一個叫許冠茹的人。打開,是一份保證書復印件,寫道:“我和饒鈺已經相好多年,在程傳光提供的房子里同居,還生了一個兒子,是對婚姻不忠。而且,我還經常毆打許冠茹,導致其多處受傷,如今我非常懺悔……”落款是:歐陽震東。
我大吃一驚,歐陽震東是誰?許冠茹又是誰?我按照號碼打過去,許冠茹的話令我如遭雷擊。
許冠茹與新加坡商人歐陽震東是結發夫妻,育有一子一女。歐陽震東在上海與饒鈺姘居多年。饒鈺絞盡腦汁策劃騙取我的財產,其中也有歐陽震東的計謀。
近年來,饒鈺用重金收買了我身邊的多名親信,甚至包括臺灣的司機、傭人,而趙享應也是其中的一個,所以我的一舉一動都在饒鈺掌控之中。將我騙至呼和浩特打官司,就是他們的一個圈套。
那份親子鑒定,也是假的,是饒鈺和趙享應共同炮制的。這些年,饒鈺和歐陽震東的全部事業就是計劃騙取我的財產。然而,許冠茹偶然從歐陽震東的電腦中發現丈夫與饒鈺的關系以及許多“絕密照片和資料”。自知理虧的歐陽震東坦白了一切,承諾與饒鈺斷絕來往,答應將從我這兒騙取的錢與饒鈺對半分后,自己的那部分全部交給許冠茹……
我立刻聯系二審代理律師。得知只有這份復印件遠遠不夠,還需要原件和其他證明材料,當然最好是許冠茹親自出庭作證……
再次聯系許冠茹時,因為覺得希望渺茫,我心里十分忐忑。她的丈夫已經保證與饒鈺分手,她怎么會出庭作證而將丈夫惹怒,甚至拆散自己的家呢?
然而,許冠茹居然滿口答應:“你放心,我隨時配合。鐵證如山!”我重新上訴,與許冠茹分頭準備證據。其間,我內心惶惑。許冠茹說,她的家庭條件一般,歐陽震東的生意也舉步維艱。
那么,3000萬元現金和數套房產即使與饒鈺對半分,于許冠茹而言也是非常大的一筆意外之財。我們素昧平生,她分明可以將這些財產當作丈夫出軌后給她的經濟補償,她為什么要幫我呢?
官司二審開庭,我第一次約見許冠茹,她與我想象的樣子大相徑庭。我以為她是激烈的、怨尤的,事實上,她是堅定而淡然的。
到了酒店,許冠茹拿出了歐陽震東“保證書”的原件以及她拷貝的歐陽震東和饒鈺的親密合影、MSN聊天記錄,還有歐陽震東向她吹噓如何買通我家司機、傭人的錄音。她告訴我,如果要做DNA鑒定,她可以幫我取到她丈夫的血樣……
我眼含淚水,迷惑地問:“你知道這些東西遞上去意味著什么嗎?你丈夫和饒鈺將得不到我半毛錢財產。”
許冠茹平靜地說:“我知道?!蔽以僖踩滩蛔。逼鹊貑査骸澳悄銥槭裁磶臀遥渴且驗楹弈阏煞騿??”她平靜地吐出了幾個字:“不,因為尊嚴!”
我恍然大悟,因為正義和尊嚴,這些以齷齪的方式得到的財產即便超出了她平生所賺,她仍然認為不值一文。在公正和光明面前,她從未迷失。她希望用堅定的行為告訴他,不應該愛的人,不能愛;不應該得到的錢財,不能要。一個普通女人尚能如此,而我的感情竟然迷失這么多年,相比之下,多么荒謬!
正如許冠茹所說,鐵證如山。法院下達了二審判決結果:饒鈺蓄意謀奪財產,道德淪喪,不能分得我的一分一毫!
我的事業起死回生,房產悉數歸還。只是一想到程震邦,我心中還會滾過一陣悸痛。孩子10歲了,年紀還小,對母親的陰暗策劃有些懵懂,或許也有些知曉,他會明白發生了什么嗎?我打電話給饒鈺,匯給她一筆撫養費。雖然孩子不是我的骨肉,但我看著他出生和長大,如果日后他的心靈蒙塵,我的感情迷失無疑也是推手之一。
人生在世,太多東西會讓我們迷失。我一度軟弱的靈魂也曾經風雨飄搖,是許冠茹的出現使我警醒,她不但拯救了我的事業、財產,更拯救了我的靈魂。從此,我的人生信念更加堅定,我不會再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