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琪
“一個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稱為一個男人?一只白鴿要越過多少海水,才能在沙灘上長眠?……”
初讀鮑勃的歌詞,一個個問題中映出一個個迷惘的眼神,但靜下心,細細品讀,一切便慢慢澄澈起來。這風中的答案,雖然細微,但是鮑勃早就聽得真切了吧。我閉上雙眼,感受來自風中的答案。
我聽到了,我感受到了,那揚起在瑞士的一股柔和的風。
曾經的瑞士,只是一個小國,特別貧窮。眾所周知:貧窮帶來戰亂,戰亂中充斥著殘暴、凌虐和鮮血。
它實在是太窮了,窮到連自己都無法守護,窮到它的國民只能靠做雇傭兵來維持生計。用生命作為唯一的賭注——賭注的說法也許也并不恰當,因為這個局,沒有贏的說法,即便戰爭勝利,那也與雇傭兵們無關,他們,只是保住了一條性命而已。
這樣的戰爭,沒有一絲愛國主義的性宣言,連道義或憤怒的偽裝都不要,一切都只是雇傭。更為諷刺的是,他們還因此收獲了最忠誠士兵的名聲,在雇傭兵中竟成了搶手貨。法國王室繁瑣的近衛軍選拔制度竟變成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要求:瑞士兵。
1527年,羅馬,受雇的瑞士近衛隊與數倍于自己的敵軍死戰,189名士兵中有147人戰死。
1792年,800多名瑞士雇傭兵為履行保衛國王職責,全軍戰死于凡爾賽宮,無一生還。
1808年,法西斯戰爭時期,瑞士兵受雙方雇傭,戰場上戰斗的皆同族,兩軍團軍力卻消耗殆盡……
何其悲哀!一個個士兵為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發生的戰爭,為了那甚至還不知姓名的主子白白獻出性命。本是一場千里之外的博弈,卻將瑞士人當作了棋子,只可憐那棋子竟都是有血有肉、有家有室的活人!
何其不幸!殺喊和慘叫之中裹挾的竟是同一種語言,刀劍揮下,噴灑出的竟都是同胞的鮮血。也許吧,也許他們會在這修羅戰場上、敵方軍隊中看到久未謀面的親戚,聽到那熟悉的喊聲,但一個驚訝的眼神之后,喊聲已停,偶遇成了訣別。
他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的,他們并沒有任何侵略別國的想法,甚至于還來不及守衛自己的國家,卻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刀刃血拼,無可奈何地流淌鮮血。
蒼生何辜……
在一次又一次的刀劍相向中,在一次又一次的血流成河中,瑞士人終于感受到了恥辱,恍然驚醒,深刻地自省,驚醒后四處求索,求索他們想要的答案。
答案,在風中飄蕩。
瑞士人在地中海吹來的溫暖的海風中,在阿爾卑斯山吹來的柔和的山風中,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他們太熟悉戰爭,熟悉戰爭中的刀劍廝殺,熟悉戰爭帶來的巨大的損失。他們又太不熟悉戰爭,不熟悉戰爭發動的理由,不熟悉戰爭的陰謀詭計,甚至于不熟悉怎樣用戰爭來保全自己。于是,他們選擇了將一切斬斷,選擇了一種最溫柔的方式,選擇了一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中立態度。
以往的中立,是接受戰爭的中立,任人雇傭,卻不分善惡,沒有任何事先的立場。而現在的中立,是拒絕戰爭的中立,盡力避免卷入任何一場戰爭,不管這戰爭是正義的還是非正義的。
1815年后,瑞士再未卷入任何戰爭,不管是局部的,還是國際的。
和平與安定,總是在創造著奇跡。多年間,瑞士并未出現鐵腕人物,也未發現任何珍貴礦藏,但它居然由一個窮得只能輸出傭兵的小國,攀上了世界財富的巔峰。
余秋雨曾這樣描述:人家在制造槍炮,他們在制造手表,等到硝煙終于散去,人們定睛一看,只有瑞士設定的指針,游走在世界的手腕上。
這,也許就是鮑勃想要的答案吧。
現今,局部戰爭不斷,極端分子的煙火此起彼伏,是炮聲太過響亮,他們才聽不到風中的呼喚?還是槍聲太過激烈,他們才感受不到來自世界的質詢?抑或是他們早已聽到,卻對風中的一切無動于衷?我無從知道。
但我堅信,總有一天,來自瑞士的風會吹散戰場彌漫的硝煙;總會有一個夜晚,風中柔和的訴說終會喚醒人們內心的良知,呼喚他們一起迎來平和的黎明。
不信你聽,世界的手腕上,那鐘表依舊嘀嗒、嘀嗒……
(指導老師:楊海濱)
明燈點評
提起瑞士,我們腦海中浮現出的名詞首先是人間天堂、富饒之地……而往往忽視了被歷史遮掩的貧瘠與悲愴。作者用細膩而輕柔的筆觸將我們帶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歷史,行文充滿滄桑感與厚重感。一個民族的崛起,沒有經歷鐵血,卻更加富足而平安,結尾的回環呼應,讓文章余韻不絕、發人深省。
文章信手拈來的史料素材,離不開作者平時的廣泛閱讀積累;而悲天憫人的情懷、思接千載的視角,更是依賴于心胸和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