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別墅”之殤

史宇

2018年7月以來，“秦嶺違建別墅拆除”備受社會關注。中央、省、市三級打響秦嶺保衛戰，秦嶺北麓西安段共有1194棟違建別墅被列為查處整治對象。硝煙未散，烽火又起。位于石家莊市鹿泉區山前大道東側，一個總占地面積120萬平方米、總建筑面積23萬平方米，容積率0.6，堪比秦嶺別墅的住宅區西美金山湖小鎮正在大規模興建中。

秦嶺違建別墅問題、石家莊“削山造地”等事件，不僅給當地生態環境帶來陣痛，更有一批領導干部因嚴重違反政治紀律、政治規矩被問責，涉事干部因涉嫌貪腐而受到黨紀國法懲處。2月18日，河北省委書記王東峰對石家莊“削山造地”建別墅問題作出批示，要求石家莊市委、市政府立即組成調查組，全面深入調查，堅決依法依規依紀查處。

“削山造地”建別墅

近日，河北石家莊“削山造地”1800畝建別墅一事被媒體報道。報道稱：該項目一沒有開工許可證而能堂而皇之地開工建設，二沒有預售許可證卻能公然銷售。該別墅項目位于石家莊市鹿泉區山前大道東側，總占地面積120萬平方米、總建筑面積23萬平方米，容積率0.6，堪比陜西秦嶺別墅。

當地居民稱：“石家莊西山片區別墅有多少個樓盤，誰也數不清。山前山后，山上山下到處都有，有大有小，已建或在建的，都是連片開發的，少則幾十畝，多則上千畝，周邊大小別墅區也有幾十個樓盤。”

該項目依山勢呈階梯式而建，幾乎削掉半架山。由于所居山系在石家莊市區西部，被當地人統稱為西山或西山片區，實際所居山脈為封龍山。

封龍山又名飛龍山，西倚太行，東臨平原，主峰海拔812米，巍然崛起，雄偉壯觀。位于元氏縣與石家莊市區交界，南坡、東坡為元氏縣所轄，北坡為鹿泉區所轄，素為歷史文化名山，以奇山怪石著稱。正是因為這里自然生態及其文化資源優勢，成為開發商叫賣的“噱頭”，不惜毀山損林，來成就開發房地產大業。

據悉，該項目總占地面積為1800畝，總建筑面積為23萬平方米，容積率0.6。項目分為7期開發，包括獨棟別墅和聯排別墅兩種類型，其中規劃建設獨棟別墅24棟，聯排別墅714棟，目前正在開發建設中。另外，該項目配有35萬平方米的商業配套、社區醫院、幼兒園小學初中一站式教育體系，西美金山湖小鎮內部配有一個中心六大配套。由于審批手續不完善，開發商實力所困，其所謂配套項目仍是一片荒地，并未如期開工。

據該項目相關負責人介紹：“一期現房正在銷售中，雖然我們沒有預售證，但銷售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預售證是對期房銷售的，現在我們是現房銷售，也就不需要預售證;目前我們的土地證、規劃證都已辦理了，下一步再辦一個建設許可證就可以了，也不需要網簽，可直接辦產權證，上面對咱這邊開著綠燈呢！”

對此，鹿泉區住建局一工作人員則表示，五證不全絕不允許開工建設，沒有預售許可證絕不允許售房。該項目部分有土地手續，無規劃施工許可、預售許可手續，購買者要慎重，存在一定風險。據了解，早在2017年，有關部門曾對相關項目及開發商進行了處罰，罰款600余萬元。

一場“秦嶺保衛戰”

破壞自然生態、違規建別墅，陜西早有“先例”。今年年初，以陜西“秦嶺拆違”為反面教材的新聞專題片《一抓到底正風紀》在央視綜合頻道播出。一招敲山震虎，西安轟動全國。

秦嶺是我國地理南北分界線，素有“中華龍脈”之稱。作為長江、黃河兩大水系重要水源地，秦嶺是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水源地。風光旖旎、氣候宜人，秦嶺又被稱為西安的“后花園”。然而長期以來，秦嶺北麓產生了大批違建別墅，不僅圈地占林，試圖將“國家公園”變為“私家花園”，而且破壞山體、損毀植被，擾得一片生態之地烏煙瘴氣。但這一沉疴頑疾卻始終得不到解決。

針對這些問題，習近平總書記罕見地先后6次對秦嶺北麓西安境內違規建別墅、嚴重破壞生態環境問題作出重要批示指示。2014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批示，要求陜西省關注秦嶺違建別墅。

作為秦嶺違建別墅的主管地，省會城市西安理所當然應該充當排頭兵。然而，西安市直到20多天后的6月10日才成立調查組，讓退居二線的市政府咨詢員喬征擔任組長。距離下達批示的兩個月后，調查組向市里報告：違建別墅底數已徹底查清，共計202棟。緊接著，西安市委將202棟的數據向陜西省委匯報，省委不做核實，照單全收，向中央上報。資料顯示，這202棟違建別墅大多數是農民自建的違建別墅。而時任西安市市長的董軍接受采訪時稱，當時未對這個數字做詳實核查。

呈上去的數字藏著多少諱莫如深的秘密，只有操刀者心知肚明。

眾所周知，秦嶺違建別墅隸屬長安區，在該所轄區內，農民的比例占到總人口的70%以上。陜西作為西北五省之一，盡管在經濟上相比早些年有所提升，但是較發達城市，甚至二線城市仍有明顯差距，農民的收入更是可想而知。

10月，習總書記作出第二次重要批示，但省市領導依然無動于衷。同年11月，西安市主要領導拿著那份“驕人”的成績單，聯名在報紙發表文章，對廣大市民宣稱違建別墅徹底查清整治完成。

對外宣稱的“徹底查清整治完成”，事實卻是大相徑庭。西安市民看到在秦嶺山腳下，大量的違建別墅正在搞建設;在電視里、在馬路邊，大量的別墅廣告正在搞促銷。不正之風滋長的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導致近千棟的違建別墅在當時被漏報。

拆“超級別墅”，立生態紅線

從2015年2月到2018年4月，三年時間里，習總書記又前后針對秦嶺違建別墅作出三次重要批示。期間，時任西安市委書記的魏民洲陽奉陰違，被利欲熏心，蒙蔽雙眼。上令，于他而言，僅是一紙明文。

官大一級壓死人，沒人能“動”得了他。時任西安市長上官吉慶在節目中坦然表示：不敢管。他說：“這些問題延續這么些年了，背后肯定有這樣那樣復雜的人際關系。要拆這個別墅，肯定要傷害某些人的利益等等。”

2018年7月31日起，一場雷厲風行的專項整治行動在秦嶺北麓西安境內展開：違法建設別墅查清一棟拆一棟，然后復綠復耕。清查出1194棟違建別墅;其中依法拆除1185棟、依法沒收9棟;網上流傳甚廣的支亮別墅（實為陳路）全面拆除復綠;依法收回國有土地4557畝、退還集體土地3257畝;實現了從全面拆除到全面復綠;一些黨員干部因違紀違法被立案調查。

魏民洲的結局，就是在法庭上飚起了“獨角戲”。他痛哭流涕，表示認罪悔罪，不上訴。他懺悔的淚水，卻遠不及被他侵染過的秦嶺山水。拔出蘿卜帶出泥，魏民洲倒臺后，錢引安、王強、衛旭峰、程群力相繼卸甲。而這些人都和秦嶺別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出事”也只是時間問題。

西安作為副省級城市，主政官們卻如此前赴后繼地“倒下”，堪稱空前。西安有謠：孫清云不清廉，魏民洲不為民，上官吉慶不吉慶。

秦嶺別墅違建整治，在一定意義上給所有的開發商敲響了警鐘，腐敗之下的無序開發，正是秦嶺違建別墅的原罪。內幕也隨之浮出水面，不外乎“官商勾結”;開發商利用金錢開路，打點關系;主要領導拿錢辦事，違規審批，公權濫用，貪污受賄。“利益”的交織，同盟之下，泛濫成災。

“秦嶺別墅”一波剛平，石家莊市別墅“瘋長”再起。2月18日，河北省委書記王東峰、省長許勤對媒體報道的石家莊“削山造地”建別墅問題作出批示后，石家莊市立即組成調查組，進駐鹿泉區，邊調查，邊整改，對已查實的“西美金山湖”項目19畝沒有取得合法手續土地上的24宗違法建筑，于2月18日連夜實施拆除。

“超級別墅”，山雨欲來。如今，無論是在職高官，還是當地土豪，但凡德不配位，想要長安居恐難實現;超越綠色生態紅線，將生態保護理念置之不顧，終將得到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