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下的童年

張坤

春來大地復蘇，景象一新，我特地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日帶孩子去植物園踏青。散步時偶然抬頭，看見前面一棵高高的榆樹上，飽滿的榆錢兒在陽光下閃著亮晶晶的光芒。望著那隨風搖曳的榆錢兒，我的思緒又回到了童年時光。

小時候，我們村里栽了好多榆樹，它們長在房前、屋后、河邊、田野的溝溝坎坎。榆錢兒由無數個綠色的圓片組成，小圓片的四周薄薄的，中間有一點厚。那些小圓片緊緊地抱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綠色的小花。綠綠的、圓圓的榆錢兒，像一個剛剛滿月的胖娃娃。用指甲輕輕地剝開小圓片中間的凸起處，才發現這里面原來住著榆樹的種子。它宛若母親懷里的嬰兒，靜候著待產的時日。

我那時笨得要命，不會爬樹。微風吹過，清香略甜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瘦小的我只能站在樹下仰望一串串鮮嫩的榆錢兒。小伙伴們像猴子一樣雙手抱樹干，兩腿交叉麻利地爬到樹上。我羨慕他們靈活的身手。他們也教我爬樹，可我始終沒學會。他們在樹上先捋一把榆錢兒放在嘴里美美地嚼起來，然后給我扔下來一些，讓我也嘗嘗鮮。呀，可真甜、真香！小伙伴們不待把捋來的榆錢兒拿回家，便已吃了個半飽。

帶著好心的小伙伴給的榆錢兒回家，這回輪到母親忙碌了。母親要把混進榆錢兒里的樹枝、大一些的榆樹葉兒、小蟲兒揀出去，再反復淘洗干凈，摻上玉米面、黃豆面、花椒粉、鹽，和成面團，蒸一大鍋榆錢兒窩窩。如果還有剩余的面，就沿鐵鍋貼一些餅子。等蒸熟了，餅子背面會烙出一層黃酥的鍋巴，那是我的最愛。

榆錢兒的另一種吃法，對我們小孩子有足夠的誘惑力，那就是把它加工成“芝麻鹽兒”。榆錢兒茂盛時節，全村的人都會摘食。但總有一些是人摘不到的。慢慢的，原本翠綠的榆錢兒就會慢慢變老，等全身淡黃，便會隨風飄落到地上，又被風吹成東一片西一片的。這時，大人們就拿著笤帚掃起來，將其帶回家，擇干凈后放在太陽下暴曬至酥脆，再在鐵鍋里翻炒一下，晾涼，用搟面杖壓碎，摻上鹽和花椒粉，做成饞得小孩流口水的“芝麻鹽兒”。

榆樹是農村的吉祥之樹。榆樹的果實（種子）榆莢，俗稱“榆錢兒”。明李時珍《本草綱目·木二》“榆”條稱：“其木甚高碩，未生葉時，枝條間先生榆莢。形狀似錢而小，色白成串，俗呼榆錢?！薄坝苠X”諧音“余錢”，古人栽植榆樹，也有討口彩的意思，即所謂“陽宅背后栽榆樹，銅錢串串必主富” 。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日子在不經意間從指間滑過，當初的孩童如今已快成大叔。時光帶走了我的青春年華，也帶走了我對無數往事的記憶。不過在我心中，在故鄉的影像里，家鄉的那一棵棵老榆樹始終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