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薄荷島 尋找隱匿的明珠

吳剛毅

Bohol島，是菲律賓中部米沙鄢群島中最大的島，有人譯作保和島，有人譯作薄荷島，我更喜歡后者，因為薄荷獨有的清香令人聯想到無邊的綠色。

前往薄荷島純屬偶然，本打算在菲律賓的長灘島度過2018國慶假期，也曾無數次幻想在絢爛的夕陽中沿著潔白綿長的沙灘漫步。不料菲律賓長灘島封島整治污染，何時重新開放不得而知，只好重新規劃目的地。

在我的旅行清單里從未出現過薄荷島，直到朋友偶然提及，我細細翻閱了旅行指南《孤獨星球》后，對這個低調卻美麗的島嶼頓生向往。國慶假期僅有七天，加上航班時間不合理，往返均需在宿務住宿，實際留給薄荷島的時間只有四天。

薄荷島位于宿霧東南部，被73塊小島包圍，海岸線長達261公里，這里擁有綿長的白沙灘，五彩斑斕的海底世界，絕大多數游客來到這里會直奔邦勞島，潛水、跳島游是他們不二的選擇。

從宿務乘坐游輪，經過兩小時的航行抵達塔比拉蘭，再包車前往羅博克。汽車沿著海濱公路飛奔，陽光下，碧藍澄澈的海水波光粼粼，浩渺無邊；路旁不時閃過各式民居，有帶著東方島嶼特色的木板房，有帶著西方格調的別墅和教堂，在悄悄地訴說著薄荷島的歷史。

我貪婪地注視著窗外的美景，忽然，一條碧綠的河水闖入我的視野。它似一條光滑柔軟的綢帶從蒼翠欲滴的密林中飄出，輕輕地飄進大海的懷抱。正遺憾將與之交錯時，車子拐上了一條狹窄的小路。路的兩旁樹木林立，綠意盎然，密林邊零星地點綴著一棟棟民居。透過枝葉的縫隙，依稀能看到那條綠色的綢帶一直伴著我們前行。

這條醉人的綠色綢帶便是羅博克河。發源于島嶼中部的羅博克河全長58公里，自北向南緩緩流淌，融入大海。它一路穿過熱帶雨林，流經沿岸諸多美麗的村莊，依舊質樸原始，因而被冠以“東方亞馬遜”的美譽。

汽車在小路上行駛一小段后停在了度假村別墅的門口，司機交接完畢禮貌地離去，度假村的工作人員送上熱情周到的問候和服務，一掃我們旅途的勞頓。安頓下來后，便開始期待著這一次旅程的展開。

觀看螢火蟲之旅是我們的第一項活動，通常下午六點半出發。為了賞景與觀螢火蟲兩不誤，我們特意提前了一個小時出發。走出度假村，穿過馬路便看到一個小小的碼頭，地方不大卻別有洞天。碼頭有兩層，岸上一層緊靠河堤，地面鋪著整齊的竹子，擺放著桌子和坐墊，一群年輕人悠閑地或坐或躺，喝酒品茗，逍遙自在；水中的一層準確地說就是一張寬大的竹筏，浮在水上。

一條狹長的小船等候在那里，一位船夫坐在船頭，一位船夫接應我們上船。小船不大，能坐四人，兩側各有四根伸出的支架，這些支架有助于船只保持平衡，樣子有些像螃蟹的腳，因而得名螃蟹船，在菲律賓很常見。小船出發了，寬闊的水面波瀾不驚，兩岸高大的椰林灑下濃濃的陰影，涼爽的河風迎面吹來，我們的心也跟著小船的節奏開始躍動。河上不見其他船只，只有我們的小船在前行。

薄荷島的日落大約在下午五點，出發時太陽已跌入厚厚的云層，只透出一點微黃。然而不知何時，云破天開，晚霞點燃了天際，黃色、橙色、玫紅色的云彩交織在藍色的天幕，倒映在如鏡的水面。水是濃綠的，像碧玉；霞是金燦燦的，像火焰；綠水溫情地擁抱著火焰，火焰肆意地在碧玉上燃燒。小船駛入這片五光十色的水面，猶如鉆進了一個萬花筒，船兒掀起一道道五彩漣漪，翻卷著，擴散著，消失在岸邊。

漸漸地，霞光褪去，夜幕低垂。小船七彎八拐，也不知走了多遠，船夫關掉馬達，輕輕地劃著槳，沿著岸邊前行，并四下張望。周遭是無邊的黑，整條河上只有我們。突然傳來船夫驚喜的聲音：瞧！螢火蟲！我們一下激動起來，使勁望向岸邊的一株大樹，卻只有無邊的黑暗，興許我們的眼睛習慣了城市的亮光，已變得遲鈍。待船夫把船劃得更近，一個個小小的亮點在樹梢上閃閃爍爍，忽上忽下，時左時右。他們輕盈地飛舞著，嬉戲著，追逐著，那么輕巧，那么自由，仿佛一群打著燈籠的小精靈。那紛紛揚揚飛著的點點流螢猶如一盞盞神秘的燈火，又像跳動的音符，時而串成一根根銀線，時而排起“燈籠”長陣，時而又相擁成一團光球。夜，無比靜謐，風里飄來果木的清香，我盡情地呼吸著，沉醉在這片迷幻的燈海，忘卻了時間，忘卻了夜的涼。

終于，船夫提出返航，我們才戀戀不舍地離去，沿途繼續尋找螢火蟲。我們來到羅博克河最著名的螢火蟲觀景點，只見岸邊獨立著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粗壯的枝干撐起巨大的樹梢，密密麻麻的螢火蟲點起的光亮將大樹裝點成璀璨的圣誕樹。但是太多的船只早已將大樹圍了個水泄不通。空氣中充斥著汽油刺鼻的味道，一些機動船的馬達轟鳴著，瞬間把寧靜的夜色攪得七零八落。

在人類的眼里，螢火蟲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然而正是這些弱小的生命，拼盡全力發出美麗的光芒，只為尋覓一生的歸宿，譜寫出生命的華章。

不經意間，云層遮住了星光，唯有螢火蟲的光依舊在濃濃的夜色中閃亮。

未到羅博克之前我只知道這里有漫天飛舞的螢火蟲，有身材小巧玲瓏卻長著一對大眼睛的眼鏡猴，以及神奇的巧克力山，不料還有美麗浪漫的羅博克河以及豐富多彩的水上活動。

在度假村提供的水上活動中，我們一致選中了槳板運動。第一次見到這種運動是在斯洛文尼亞的布萊德湖，當時尚不知道這種新興的運動叫槳板。只見在清澈溫婉的湖面上，很多年輕人站在一個類似沖浪板的泡沫板上，輕松地劃動小槳，槳板便飛快地貼著水面前行。盡管我躍躍欲試，卻苦于無人指點，不敢貿然嘗試，只能悄立于岸邊目送一個個飄然遠去的身影，頗像一個饞嘴的小孩兒，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嘴里的零食，偷偷地躲在一邊咽口水。幸好度假村為游客配備了教練，這才沒讓我在這里留下遺憾。

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清風掀動床幃，公雞高亢的啼鳴聲不絕于耳。我們整裝出發時，導游已等候在接待處，這是一個憨厚的年輕人，一張黝黑的面孔上掛著靦腆的的笑容，一笑便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他帶領我們來到活動室，取出兩只槳交到我們手中，根據我們的身高臂長，指點我們如何握槳如何使用槳，然后才帶領我們來到昨天出發的碼頭。

木筏邊栓著兩個沖浪板，上板時需先跪著，重心放在正中，套上腳環后再緩緩起身，雙腳分開，兩手平行持槳，待平衡后便可左右開弓劃槳了。我試著劃了一下，槳板便如離弦之箭，一下飄出好遠，我嚇了一跳，旋即驚喜萬分。我一邊緊張地保持平衡，一邊揣摩劃槳的要領，漸漸把教練和朋友拋在了身后。

清晨的羅博克河上沒有過往的船只，碧綠的湖水靜靜的，靜得讓你看不出它在流動。清粼粼的水如絲綢般光滑，水面映著藍藍的天，雪白的云，還有婆娑的椰林，陽光灑在水面，明極了，亮極了。我的“小艇”輕快地穿梭在這優美的景致里，不禁心曠神怡，甚至有些飄飄然，幻想著自己化作武林高手，正在“一葦渡江”。

其實羅博克河上還有一項深受歡迎的活動——水上餐廳。人們泛舟羅博河，在靜靜的河水中徜徉，一邊欣賞熱帶雨林風光，一邊品嘗菲律賓特色餐飲。在前往布塞瀑布的泛舟途中，當地的歌手和吉他手會為客人演出熱情狂熱的菲式歌曲，他們還能演唱幾首中國歌曲。經過菲律賓少數民族的居住地時，村民會表演射箭、鉆火圈、吞火等節目。這項全程約一個小時左右的活動深受游客的喜愛，老少皆宜。我們原本也打算去感受，然而黑壓壓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于是果斷地叫司機給我們拉到了一個當地人光顧的餐廳，面對綠油油的稻田享受地道的菲律賓美食，一樣悠哉！

螢火蟲、水上運動和羅博克河周遭的風景時刻吸引著游人，而除此之外，薄荷島最吸引人的莫過于風景如畫的巧克力山和袖珍可愛的眼鏡猴。眼鏡猴是一種長相既滑稽又可愛的靈長類動物，嬌小的身材卻配著一對巨大的眼睛，特別招人喜愛。然而他們呆萌的外表卻招來了滅頂之災。一方面是紛至沓來熙熙攘攘的游客，喜歡用手托著它拍照，它們脆弱的骨骼怎堪如此折騰，因此許多眼鏡猴為此喪命。另一方面是肆虐的寵物交易，加上棲息地被破壞等因素，這種世界上現存最小也最古老的動物瀕臨滅絕。所幸人們已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建起了眼鏡猴保護區，游客唯有在那里才能一睹它們的風采。

走進保護區，一下被沿途的奇花異草吸引，正專心拍照，遠處一位工作人員笑瞇瞇地頻頻對我們招手，湊近才發現樹上有只眼鏡猴。它的身軀只有剛孵出的小雞那么大，如果沒有工作人員的幫助，我們根本無法發現。它緊緊地抱著樹干，小心翼翼地從樹干后探出小腦袋望著我們，巨大的雙眼格外醒目，一對招風耳俏皮地聳動著。這嬌小的生命躲在樹上，眼神楚楚可憐，它就那樣望著我，眼睛一眨不眨，不知是好奇還是在提防。

繼續前行，路邊閃出一位工作人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又發現了一只眼鏡猴。它蜷縮著身子，躺在樹杈上，正沉沉入睡，身體輕輕地一起一伏。工作人員晃動了一下附近的一棵樹，沙沙的聲音驚醒了夢中的小可愛，它睜開雙眼，茫然四顧。陽光明媚，清風徐來，小家伙咂咂嘴，換個姿勢，復又進入甜甜的夢鄉。

告別眼鏡猴，我們驅車前往卡門，那里有一片神奇的景色在等待著我們，這就是近些年來因為電影《哈利波特》而紅透全世界的巧克力山。這是一片壯觀的、綿延至地平線的山丘，每逢旱季，山上的草木枯黃，呈巧克力色，故而得名巧克力山。

我們刻意把巧克力山安排在下午，只為守候那里壯麗的日落。然而天公不作美，伴隨一路的陽光到了卡門便躲了起來。風雨襲來，人頭攢動的觀景臺瞬間人去樓空。我忘了帶傘，只得躲在屋檐下暫避風雨，卻收獲了巧克力山的另一種美。

巧克力山并非一座山，而是分布在方圓幾十公里范圍內的一大片圓形小山，據說有1268座。山不高，最高的120米，最矮的才40米，外形幾乎一致，似剛出籠的饅頭，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大地廣袤的案桌上，等候食客的光顧。經過雨水的洗濯，大地煥然一新。山上的草有的呈黃色，有的黃綠交錯，有的青蔥翠綠，高高低低，錯落有致。云霧飄來，或籠罩著山頂，或纏繞在山腰，若隱若現的山巒時而像出嫁的新娘，時而似出浴的少女，有時又像沉思的老人，婀娜多姿，沉靜優雅。它們被霧托起，像漂浮的島嶼，慢慢地搖動，輕輕地搖動。

一陣風來，推動烏云前進，天邊越來越亮。我靜靜地守候在觀景臺，等待太陽破云而出的那刻。然而一片烏云剛離去，新的烏云很快又聚攏。直到傍晚，遠處依舊濃云緊鎖，我們注定與巧克力山絕美的日落無緣。

第三天早上依舊細雨紛飛，我們沿著河邊的公路漫步，濃濃的鄉村氣息撲面而來。房前屋后鮮花盛開，樹木郁郁蔥蔥，最多的是椰子樹和香蕉樹，很多來不及采摘的椰子直接落在草叢里，無人問津。

忽然，我的視線停留在圍欄上一個金黃的東西上，定睛一看，是一個熟透的木瓜！于是指著木瓜說：papaya！一個男子立刻回答道：是的，papaya！由于語言不通，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只好笑笑繼續往前走。剛走出幾步，我停下了腳步，木瓜是我的最愛，何不買下來呢！于是轉身比劃著詢問木瓜賣不賣，剛才接話的男子轉頭看向棚架里面，說了句什么，然后捧著木瓜走到我面前，把木瓜贈與了我。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傻傻地捧著木瓜，直到他走回伙伴中。棚架里光線太暗，我甚至連木瓜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群衣著簡單，笑容滿面的人，贈與我的只是一個黃燦燦的木瓜，卻留給我一路暖暖的回憶。帶著木瓜甜蜜的味道，我們離開羅博克，奔向下一個目的地，期待下一番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