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飯團是日本最簡單也最普遍的食物,但在這樣樸素簡單的食物中,反倒能窺見一些料理人的執著。在電影《海鷗食堂》中,幸惠在芬蘭赫爾辛基開了一家海鷗食堂,她把飯團視為食堂的招牌。她做飯團,堅持用日本傳統的“梅干、鰹魚、鮭魚”來當做餡料,因為她相信“這才是日本飯團,不管在哪里,都是這樣”。幸惠拒絕為了迎合當地人的口味而用馴鹿肉和龍蝦來當飯團的餡料,那不是日本的味道。
食物能化解鄉愁,當在異鄉的旅人重溫家鄉熟悉的味道時,或許漂泊的身心能夠得到一些慰藉。如果說日本旅人懷念的鄉味,那應該就是稻香四溢的米飯和一碗熱乎乎的味增湯。稻米是日本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食物。他們鐘愛稻米,并創造出了獨特的稻米飲食文化,其中最為人熟知的就是飯團和壽司。
飯團是最簡單的一種便當,起源于日本平安時代的屯食,它制作方便、也便于攜帶,是當時貴族們在戶外游玩時最喜歡帶的一種食物。制作方法非常簡單,在蒸熟的米飯中央放進一些梅干、魚肉、魚子醬之類的食材,握成三角形或圓型,再用海苔把飯團包起來,一個飯團就完成了。其中的關鍵點在于,捏制飯團前要先用水把手掌打濕,這樣米飯就不會粘在手上,而且飯團必須要趁著米飯還熱乎的時候捏,否則難以成團。在《海鷗食堂》中,幸惠堅持用的梅干、鮭魚、鰹魚這三種食材是最經典的材料,傾奇者餐廳的主廚板橋直之解釋說,這三種食材含鹽量高,水分少,易保存,這也是它們經典的原因之一。最初飯團就是外出游玩時的便利食品,易儲存是最主要的特點。做飯團的米最好選用新米,這樣做出來的飯團水分充足,口感會更黏糯,更有嚼勁。由飯團引申出的還有日本飯團文化,因為外國人很難接受并吃掉別人不戴手套捏制的飯團,但日本人可以毫不猶豫并且享受地吃下。在日本一所大學任職的教授布萊思.巴卡格尼夫把這歸功于“日本是一個由一定的信賴關系組成的社會,就如同對為我們做飯團的人深信不疑一樣。”不僅如此,飯團是一種家常料理,每個人的童年應該都少不了父母長輩為自己親手準備的飯團,因此手握飯團還能傳遞親情的溫度,當在異鄉的游子吃到久違的手握飯團時,游蕩的心也會再次找回踏實與安穩的狀態。
壽司是日本飲食文化的一張世界名片,它結合了日本最典型的兩種食材,稻米和海鮮。制作壽司的大米,一般會選用新瀉縣魚沼地區產的越光大米。大米蒸熟后,加入少量醋,趁熱拌入,同時扇風,這樣會讓飯粒更加有光澤感,醋的香味也會散發出來。當米飯溫度降至室溫后,再移入木盆中,蓋上濕紗布以防水分流失。根據板橋直之的建議,做壽司蒸出來的米飯,水分需要比用來做飯團的米飯少一些,這樣米飯硬一些,壽司會更加美味。至此,米飯的部分準備結束,至于如何處理海鮮、握壽司,又是一門學問。日本的壽司之神小野二郎,從蒸米的壓力、醋米的溫度、腌魚的時間、給章魚按摩的力度、切片的厚度……每一項都有講究,這是日本的職人精神。


“要將素材中的魅力挖掘出來,并不是是通過調味品來強硬地改變它的味道,而應該考慮怎樣體現它的原味。總覺得這跟日本人的生活態度也有些相似。”
板橋直之也擅長制作壽司,他最得意的作品是三文魚子牛肉卷壽司,和普通的三文魚子壽司不同,他用生牛肉代替了海苔包裹住米飯,日料和西餐的融合別具一格。和幸惠恰恰相反,板橋直之熱衷于日本創意料理,將法餐、意餐融入日料,改良成適合亞洲人的口味,但對于日料的創新,他表示一定要保持它原本的精髓不變,比如說壽司和飯團,對于大米的選擇和處理相當重要,食材也不可忽視,既不能讓食材掩蓋米飯的香味,也不能讓米飯影響食材的表現,食材與米飯之間一定要相得益彰。《一食入魂》的作家小山薰堂認為和食唯一不變的精神就是“素材主義”,素材即食材,它才是最重要的,他說,“要將素材中的魅力挖掘出來,并不是通過調味品來強硬地改變它的味道,而應該考慮怎樣體現它的原味。總覺得這跟日本人的生活態度也有些相似。”
美食并非對外表和味道的追逐,而是對食物本身的尊重。稻米雖然只是一種樸素純粹的材料,但經過認真的料理后,即便沒有山珍海味的輔佐,它也能擁有治愈人心的力量。不必擔心它過于平凡普通而沒有出頭之日,也不必為了招攬客人費盡心思讓稻米改頭換面,相信在赫爾辛基靜靜地開著的海鷗食堂,某天也能靠著一個飯團治愈某個推門而入的日本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