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走在消逝中”是小飛刀寫在自己的傳統(tǒng)民居日歷上的一句話,這是他對自己20年來拍攝老建筑和傳統(tǒng)民居的行為的注解。小飛刀喜歡上建筑攝影是從李玉祥的《老房子》攝影集開始的,一開始他只是背著相機穿梭在福州的大街小巷,后來足跡漸漸向外輻射,在或破敗或隱秘的地方,記錄著正在消失的老房子們。
小飛刀的建筑攝影既有俯視視角,展現(xiàn)建筑的整體特征,也注重細節(jié)記錄,留住古代匠人的精工細致。他的拍攝對象以古建筑為主,而這些建筑往往布局嚴謹,多是院落組合成建筑群,坐落在山水間,建筑與環(huán)境相依相生。無人機的使用,讓山川湖海等當?shù)仫L貌的自然植入與建筑群相得益彰,更加全面的呈現(xiàn)了老房子所處的環(huán)境和整體面貌,因此他的照片中總是透露出一種磅礴規(guī)整的氣質。小飛刀解釋了對這一視角偏愛的原因,“以前拍攝老房子,我喜歡爬到樓頂去拍,中國的古建筑有許多飛檐翹角,非常漂亮。如果是建筑群的話,俯拍能夠展示出它的整體美。百年前留下的福州老照片里,于山、烏山、屏山三山鼎立,烏塔、白塔兩塔對峙,在這中間,白墻黑瓦的建筑鋪展開來,連綿不斷的風火墻像海浪一般,從高處俯瞰非常壯美。”民居建筑精雕細刻,石雕、木雕和灰塑是福州民居裝飾的主要手法,歷經數(shù)百年時光,漸已斑駁,但依然沉淀著時光的美好。小飛刀爬高竄低,盡可能把那些即將消失的美好記錄下來。
城市發(fā)展的必然需求,讓老建筑愛好者們面臨著不斷失去的局面。小飛刀為老建筑拍照20年,記錄即將消失的美好。
為了拍攝他走過很多地方,足跡遍布南北,大方向上有一個目標,但不會落實到某幢房屋,通常他是在一個區(qū)域漫無目的地走著,這樣的即興式行為反而能收獲許多意外之喜。“我們經常會走村,在走村之前,并不需要定下拍攝的目標,我事先并不知道我會發(fā)現(xiàn)什么建筑,但在村子里走過的時候,一抬眼或一推門,發(fā)現(xiàn)一座特別漂亮的房子,這對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驚喜。”拍一些建筑的細節(jié)時可能需要他們進入這些建筑之中,但房子的主人未必配合,因此他把拍攝看作自己與老房子的一種緣分,“拍攝都是隨緣,能進到建筑內部就說明有緣,進不去就是緣分未到,留待下一次。”好在老房子的主人們大多淳樸熱情,常常主動帶他進入老宅拍攝。


“老建筑是不會說話的,我們所做的就是幫它發(fā)一些聲音,盡人事知天命,不管它結局如何,做我力所能及的,讓它不消失得那么悄無聲息。”
由于近年來的舊城改造,老建筑被破壞成為一種不可避免的常見現(xiàn)象。在小飛刀拍攝的老房子中,相當一部分已經消失。作為對老建筑有著特殊情感的人,小飛刀對此現(xiàn)象的惋惜與遺憾可想而知。他拍的第一張老建筑照片是燕橋,這是一座帶有廊亭的小橋,當時聽聞它即將被拆,小飛刀趕在那之前背著相機去拍了一些照片,親眼看過這座小橋后他更加不舍,于是寫信給了當?shù)貓笊纾M軌蛴袡C會留住這座橋,結局未能遂人愿。問他明知道很難留住,這些年還是堅持拍攝和呼吁的感受,他說,“拍多了見多了,也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了。老建筑是不會說話的,我們所做的就是幫它發(fā)一些聲音,盡人事知天命,不管它結局如何,做我力所能及的,讓它不會消失得那么哨無聲息。”在做一件事時,人們總是會對結果抱有期待,但從第一張照片起,他就開始呼吁老建筑保護,也是從一開始,他就明白自己所期待的結果是很難達到的,決定繼續(xù)拍下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目的性,只是做想做的事。當對任何結果都能坦然接受時,在行動過程中反而能獲得一種更為純粹的感受。好在近年來,保護鄉(xiāng)愁越來越成為主流,他保護老建筑的聲音也得到越來越多的支持。
歷史的車輪不可逆轉,建筑的日代更迭是時代的趨勢,除去一些名人故居,老舊建筑難逃被拆毀的宿命。小飛刀非常明白,這是城市發(fā)展建設必經的歷程,老房子的修繕工藝日漸式微,如果不能真正遵循修舊如舊的修繕方法,那么老建筑本身的美感會受到影響,再加上能夠完整保留下來的建筑鳳毛麟角,這些承載著歷史記憶的有價值的建筑正在消失,如果難以挽回,那就不如行走更多的路,記錄更多的老房子,至少讓它們在世上留下影像記錄。這種行為恰似唐代以來詩人們“訪人不遇”的心態(tài),消解最初的目的,在過程中獲得精神上的豐盈。就像他在自己的日歷上寫的:行走在消逝中。結局已知,那么就回歸拍攝老建筑這個行為本身帶來的體驗中。當然,如果那些有價值的建筑能夠得到保護,這將是我們最大的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