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的人有真趣

田俊

偶爾聽一位朋友說起她大學時代的班長，“非常認真，所以我敬而遠之，因為肯定很無趣啊。沒想到畢業之后走得近了，反而成了朋友”。

認真、有趣，顯然又是一對想當然的假想敵。猶如“美麗的面孔”和“有趣的靈魂”，仿佛彼此勢同水火，事實上我身邊從來不乏美麗又有趣的標桿人物。何況隨著年齡增長，相由心生，美麗的面孔往往預示著更多魅力和能量。

誰都盼望遇到認真靠譜的工作伙伴，可以安心托付薄弱的后背，并肩作戰，攻堅克難。認真，意味著專業、付出和堅守。

《牧鶴女孩》中的娟草肯定是認真的。從小，她就跟在父親后面幫忙喂鶴，長大后成為一名優秀的護鶴員。接到鹽城邀請，共同創建灘涂珍禽自然保護區，娟草二話沒說，懷揣3枚丹頂鶴蛋，長途奔波來到黃海之濱，并實現了世界首次在越冬地人工孵化成功的創舉，而且孵出來的小鶴健康強壯。

要知道，即使是丹頂鶴親自孵卵，溫度稍有變化也可能胎死殼中。難怪前來考察的中外專家都稱之為“愛生奇跡”。

這也是，認真創造的奇跡。

這個奇跡絕非作者虛構，娟草的原型就是當年全國傳唱的《一個真實的故事》中的“小女孩”徐秀娟。她曾在一張照片背后寫道：“我愿意為我所熱愛的事業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徐秀娟的父親、扎龍第一代養鶴人徐鐵林發現采用“人工孵化+野外散養”的保護方式，成活率最高，野性保持最好。“半野化”保護方式作為國際上唯一的成功范例，也存在難題——淘氣的幼鶴玩心重，一不留神就跑丟，注定了護鶴人一直要在沼澤中跋涉尋蹤……

1987年9月16日，徐秀娟為尋找走失的幼鳥溺水犧牲，年僅23歲，被追認為我國環保戰線第一位烈士。后來，她的弟弟徐建峰放棄國企工作，來到濕地一干就是18年，直至在只身看護丹頂鶴的途中因摩托車失控，一頭扎進沼澤。如今，徐建峰的女兒徐卓接過了爺爺、姑姑、父親的接力棒。

他們認認真真地愛著這些大自然的優雅舞者，認認真真地關切它們的生存質量，認認真真地用了三代人的大好時光陪伴這個族群繁衍生息……

《牧鶴女孩》的作者曹文芳老師，顯然也是認真的。1986年，師范畢業沒多久的曹文芳，和與學校同在一片鹽堿地的海邊濕地保護區與徐秀娟有過“兩面之緣”。僅有的兩次交集，對英雄同齡人的感佩卻始終縈繞心頭，埋下一顆種子。

寫作這部小說，從埋下種子到萌芽，歷時30年。拿起筆來到成書，又是3年，選擇散文筆法，還是更貼近孩子閱讀心理的小說演繹？真實素材與創作虛構，如何相輔相成？枯燥的護鶴工作，如何寫出趣味和情感……曹老師給予了認真的思考與實踐。

從素材的厚重積累就可見一斑。連小說中的動物配角——頑皮彪悍的丹頂鶴 “黑水晶”也是有原型的，就是徐鐵林的徒弟李志剛描述過的“賴毛子”。徐秀娟剛養鶴的時候，賴毛子對她特別兇。她不氣不惱，每天照常坐在籠子門口，給它喂魚喂水，任它啄也不離不棄……終于徹底贏得了這只鶴的心，終日形影不離。

同在江蘇的蘇州獅子林有座真趣亭。相傳這兩個字是乾隆所題，當時他一路游玩，興之所至，信筆寫下大白話“真有趣”。當導游的狀元黃喜肯定也是個認真的人，覺得不雅，巧言求賜“真”字，遂成就含義雋永的“真趣”。

認真的人，也許沉默寡言不說段子，也許嚴謹踏實不抖機靈，而他們創造的真趣，讓這個世界鶴舞長空、雪飛云起、氣象萬千，讓人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