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一濤曲風醉詞海，撒一波詞韻飄曲香
——歌詞作家楊濤訪談錄

文/陳靜波

筆者：楊濤您好，您是我比較欽佩的年輕的詞曲作家，這次想循著您的人生成長軌跡全方面細致地寫些文字，我想讓更多的創作者尤其是年輕作者能從您的人生和創作中受些啟發和思考。我知道您現在在漢中電視轉播臺工作，您還當過兵，能先給我們介紹一下您當兵前的情況嗎？

楊濤：我感覺對我的褒獎太大了，我就是一個業余的歌曲創作愛好者。我在創作中還有很多謬誤與瑕疵，需要請您這樣的專家老師多批評指正。我老家在陜西省寧強縣巍峨險峻、溝壑縱橫的大巴山里，從小就邊上學邊放牛，十八九歲還做過村小組長、計劃生育專干、代課教師，后來到漢中《三秦廣播電視報》做了一段時間編外記者并與鄧銀燕老師一起創辦過《時代朝霞》詞報，主編過幾期有一定影響力的《歌詞選刊》，隨后于2002年參軍入伍。

筆者：這么小的年歲就寫起了歌詞，辦起了刊物，并能發表，我總覺得是不可思議的。再告訴我一下您在《時代朝霞》《歌詞選刊》擔任責任編輯的一些情況好嗎？

楊濤：《時代朝霞》是一份歌詞報紙，是詩詞歌曲創作愛好者之間的交流展示平臺。記得當時還是我請的詞壇泰斗喬羽先生題寫的刊名，我任責任編輯?！陡柙~選刊》是我獨立創辦的內部交流資料，我任主編，刊物一共辦了3年，在歌詞界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力，深受歌詞愛好者的青睞。我記得編發過您的作品《葵花籽》，這首作品我記憶深刻，角度近乎刁鉆，情深意切，感人至深。

◎ 做客漢中音樂臺

◎ 與主持人菲陽做節目

筆者：呵呵，花季多好，盛年不重來啊。和您比較起來，我十八九歲的青春年齡還在讀書，而您卻開始為社會做貢獻了，了不起啊。是啊，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座大山形成了多少各色差異啊！單憑這一點您就成為年輕人的榜樣了。您的人生境遇足以給我震撼了，您的創作更是讓我震驚，能告訴我您是在什么時候寫歌詞的呢？

楊濤：山區長大的我從小喜愛音樂，小學五年級就開始自學簡譜，摸索詞曲創作，初一的時候就有歌詞作品在《通俗歌曲》等公開刊物發表。

筆者：哈哈，就別夸贊我了，下面想詳細同您聊聊歌詞創作。仔細看了您的藝術簡介，出了好幾本歌詞集了，2001年《帶著希望上路》（黨永庵作序）、2012年《一棵小白楊》（晨楓作序）、2015年《盛開》（尚飛林、許自強分別作序），三本詞集都是名家給您作的序，真是令人羨慕。2007年出版了個人原創CD 專輯《天使的眼睛》（合作），2011年在漢中市政府禮堂辦了大型民族管弦樂原創組歌音樂會《漢江如此多嬌》，其他由名家作曲演唱的聲樂作品如《盛開》（胡廷江曲、玖月奇跡演唱）、《幸福歌飛》（楊濤、陳靜波詞、胡廷江曲、伊麗媛演唱）、《相思崖上槐花開》（陸城曲、李丹陽演唱）、《明月故鄉圓》（羊鳴曲、梁秋冬&李美怡演唱）、《放排歌》（胡遠清曲、彭光琴演唱）以及由您自己詞曲的《世上最美是媽媽》（李丹陽演唱）、《誠信贏天下》（師鵬演唱）、《當面鼓來對面鑼》（周強演唱）、《摘個泡兒慶豐收》（彭光琴演唱）、《中國畫》（張雄演唱）等作品，可以說推出的作品從無聲到有聲、從單曲到專輯、從專輯到整臺立體綻放的音樂會，可以說越做越大。像您這樣既取得令人羨慕的成績又是詞曲雙修的人，我想是一個音樂創作者追求和奮斗的目標，可是對于某些歌詞作者，憑經濟實力，憑知識水平，是不是有些遙不可及、想都不敢想呢？

楊濤：怎么說呢？首先，我想要有奮斗的夢想，要貴在堅持學習，再加上勤奮是能做得到的，俗話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嘛。當成績累積到一定程度是會受到外界的關注的。其次，我覺得我很慶幸出生在一個很好的社會，當前，國家非常重視文化發展和文化藝術人才的培養，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先后作出系列決策部署和出臺支持文化發展包括文藝繁榮的政策措施，每年都會有專項扶持資金，比如國家藝術基金，重大和重點文藝精品扶持項目等等。特別是習總書記一系列重要講話、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讓人精神振奮、更添前行動力。有了這么好的大環境的支撐，我也才會有信心坐下來創作。再者，導向要正確，要弘揚中國精神、中國價值，弘揚主旋律。不要只想著出名，要淡泊名利，要有正確的方向，創作的作品才會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所以說業余詞曲創作者應該堅持創作，“面包”是會有的。我也是業余詞曲創作一路走來的，遇到的困難肯定不比別人少，但我想要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多學習，多鉆研，肯定會大有收獲的。

◎ 與葉小綱主席合影

◎ 07 與作曲家胡旭東

筆者：看了您那些獲獎和發表的歌詞，寫的都很美，剛剛看了您那首《時間不痛》（“花開無聲不見您蹤影/是否已忘了說好的約定/花瓣已飄零，殘香已無痕/我想等，時間卻不等//花落有聲已給您提醒/是否閉上了多情的眼睛/花瓣已入塵，殘香已成冰/我心痛，時間卻不痛//風不停，天已冷/緣分一旦錯過就是一生/我不信，您卻信/彼此只是彼此的一道風景?！保┖苁歉袆樱徽撌乔榫?、意境、哲理、趣味上都有很好的呈現。我想知道您對一首好的歌詞有哪些要求呢？或者說什么樣的歌詞算是好歌詞呢？

楊濤：我就結合您說的這首《時間不痛》初略說一下吧。我覺得一首好作品除了您說的情境美、意境美、理趣美之外，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堅持正確的創作方向，這一點我在剛才已經說過；還有，就是要寫出深度，所謂撕開表皮肌肉，看到骨頭，也就是我們平時常說的由表及里、由淺入深、入木三分，耐人尋味。寫愛情的歌詞很多，有的很花哨，但是怎么讀都感覺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虛情假意不夠真實，也就是流于表面上的“思念”，這是不夠的。最好的做法是在表達思念的同時寫出個人一些“觀念”“態度”“見解”來，什么人生觀啊、價值觀啊、世界觀啊都可以滲透在里面。當然這有點難度，很難融入，弄不好就變成口號、說教式的老八股了，缺少藝術性，沒人愿意看，要活化其中潤物細無聲嘛。歌詞雖然小，但是要有信息量，要有可讀性，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詩味”。

筆者：整首詞的情境都給人真情實感、感染力很強。前兩段在意境的營造上很不錯，很有畫面感。有些句子很有哲理的趣味，比如：“我想等，時間卻不等。”“我心痛，時間卻不痛。”“緣分一旦錯過就是一生?！薄拔也恍牛鷧s信，/彼此只是彼此的一道風景。”什么是深度的個人“觀念”的傳達，我想這些句子就是，她們呈現出對愛的一種理解和詮釋。我讀了您的另一首《中國畫》，足能見識到您的語言的功力。您能否詳細談談呢。

楊濤：我這首《中國畫》是以“中國元素”為題材的一組歌詞之一，其他還有《中國音樂》《中國舞》《中國書法》等。那我就簡略介紹一下這首《中國畫》的創作思路。

首先，我覺得一件作品必須要有一個縝密的、深刻的、巧妙的立意和選材，也就是構思。下面，我簡單說一下這首詞的立意和選材。立意是解決“言之有理”的問題，所謂意前筆后，意在筆前，意境深遠方能引人入勝；選材是解決“言之有物”的問題，所謂三分技巧，七分選材，精挑細選方能扣人心弦。

中國畫是具有悠久歷史和優良傳統的民族瑰寶，在世界畫苑中獨具特色。作為國寶之“國畫”，我們沒有理由不去歌頌、不去贊美。

立意上采取以小見大、由淺入深、由表及里的思路，逐步從小我情懷向大我的家國情懷上延展和升華。其間過度，力求自然，嚴實合縫，盡量不突兀、無斷裂感。

選材上，我從國畫的特點入手，加以歌詠。中國畫在世界美術領域中自成體系，按表現對象大致可分為：人物、山水、花果、走獸、蟲魚等畫科；按表現方法有工筆、寫意、鉤勒、水墨等技法形式；主要運用線條和墨色的變化，以鉤、皴、點、染，濃、淡、干、濕，陰、陽、向、背，虛、實、疏、密和留白等表現手法。于是我將上述特點融入歌詞之中。

“鉤、皴、點、染，誰在溪邊浣白紗/濃、淡、干、濕，誰在院中彈琵琶/一江筆墨，一地紙硯/海闊任您揮毫，天空任您涂鴉//陰、陽、向、背，誰在窗前話桑麻/虛、實、疏、密，誰在南山牧駿馬/朱明五格，謝赫六法/筆下萬里江山，紙上千秋華夏。”

歌詞把國畫的表現手法，發展傳承中的重要人物“謝赫六法”和“朱明五格”都寫了出來，同時將國畫的功能盡量最大展現，并加以升華。畫中有小橋流水人家的溫情，有浣紗撫琴的柔情，有把酒話桑麻的風情，有牧馬南山的豪情。再以江河為筆墨，以大地為紙硯，畫萬里江山，畫千秋華夏。

其次，說一下作品的結構。結構是解決“言之有序”的問題。如同蓋房子，不但要有梁有柱，還要有磚有瓦，更要有精致裝潢，這樣看著舒服，住著也舒服。

我這首詞以一首童聲朗誦的“打油詩”開篇：“墨中山色甲天下/筆頭湖光美無涯/千秋皆過韻還在/紙上開盡世間花?！蔽疫@四句童謠，是從宏觀上概括了一下“中國畫”的美和魅，雖然不是嚴格的格律詩，但語言張力充足，具有較強的沖擊力。然后是主歌AB 兩段歌詞和副歌歌詞，再加上間奏中的說唱部分，貌似復雜冗長，實則簡潔明了，因為童謠和說唱都是點綴，并未喧賓奪主。

再次，說說歌詞的語言。但凡詩詞作家都在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境界。其實歌詞的語言有兩種，一種是保持生活原生態的不經過修飾的樸實無華的本色語，我們說的口語就是這個，很自然的就說出來了，在很多民歌當中是常見的，不少還是借助方言土語講出來的。另一種叫文采語，中華詩歌傳統采用的“意象”營造意境，就是這種。這種語言是經過加工的、雕琢修飾過的，有點華麗，有點思維跳躍大的特點，有文學性，藝術性。歌詞畢竟是聽覺藝術，是要入耳的，所以說前一種生活語更像是歌詞的語言。但是人和人的審美不同嘛，知識文化差異很大，我們不能追求千篇一律，都一樣的，所謂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嘛。不管什么“語言”關鍵是寫出藝術性和思想性俱佳的作品。

我這首詞在語言上借助“意象”，以大線條，大開大合,廣角的方式，營造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意境，同時在精心錘煉的思考中力求打造佳句。比如：“海闊任您揮毫，天空任您涂鴉。/筆下萬里江山，紙上千秋華夏。/中國畫，畫天下/一筆春色滿，一筆浪淘沙/中國畫，畫萬家/一筆滿庭芳，一筆蝶戀花?！?/p>

第三，一首好的歌詞一定要有記憶點，這樣才具流傳性，才能煥發不朽的生命力。習總書記曾強調，藝術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我認為若能做到既“陽春白雪”又“下里巴人”，既“通俗易懂”又“詩情畫意”，雅中有俗、俗中有雅，雅俗共賞是為“上策”，這樣人民群眾就會“喜聞樂見”，才會“轉發點贊”。

最后，我想說說歌詞的細節。情節和細節是小說必備的要素。對于一首歌詞而言同樣重要，因為它能激發和喚醒讀者和聽眾的興趣。本首詞在細節上，也做了一些考慮。“山、石、樹、房、水筏/風、雨、陰、晴、云霞/畜、獸、蟲、魚、龍鳳/仙、佛、鬼、神、菩薩/無論是嬉笑悲傷怒罵，還是吉祥幸福牽掛/都在您的手中無窮變化?！边@些細節的補充描寫，展現了國畫無窮的表現形式，可以畫盡世間萬物，魅力無限、其樂無窮。

歌詞雖小，但在創作上，個人認為還是要有醞釀寫作、有情感寫作、有痛感寫作、有深度寫作、有難度寫作、有標準寫作、有技巧寫作、有美感寫作、有境界寫作等。想必我不用解釋您也能明白的。也許只有這樣用心寫作，才會出好作品，絕不能貪多求量。

以上，是我創作這首《中國畫》的大致思路?？傊?，我們寫作品要盡量與眾不同，要追求立意的“準、高、精、深”，角度的“奇、獨、巧、新”，語言的“美、趣、妙、神”。記得有人說過：如果題目相同就要立意不同，立意相同語言一定要不同。我覺得不必拘泥于他人的經驗，有時候要善于、敢于打破常規，反俗避熟或叫俗中生新，熟里見巧。歌詞長和短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在長短間能不能讓人拍案叫好。當然，能做到這些是很不容易的。

其實，很多東西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很難用語言來表達其中的藝術美、趣味美。當然，拙詞肯定還有很多謬誤與瑕疵，比如，個別詞句不易聽懂、不易理解的問題（盡管有普及知識的作用如現在比較流行的《中國字》），算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吧。

◎ 與作曲家楊一博合影

筆者：說得太好了，其實有很多歌詞人寫著寫著會進入瓶頸期，想必您也有過吧。我想之所以會出現這個問題，還是對歌詞的審美出現了問題，不會審美不能評判自然會出現隨風倒、一邊倒的現象，邯鄲學步、東施效顰自然出不來風格迥異，讓人耳目一新的好東西的。這里我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歌詞對情節和細節的捕捉，要寫出個性化而不去模仿別人，這個東西很重要，不知您怎么看？

楊濤：您說的這個的確是太重要了，剛才在分析《中國畫》的時候談了一點。情節細節能讓歌詞貼上個性化的標簽。情節、細節是什么？是獨到的發現，是巧妙的故事性。音樂是抒情藝術，歌詞要為它服好務，自然抒情成分是不能缺少的。但是有很多人一提筆上來就是抒情一大堆，寫得很空，什么原因呢？就是他不善于借鑒其他藝術門類如小說、劇本中的創作手法，藝術是相通的，這個不能忘記。其實我覺得歌詞還應該有一個故事的屬性，也就是要敘述。因為它能激發和喚醒讀者和聽眾的興趣。把故事敘述好，把發現的一些獨到的細節捕捉進來，再融以抒情和觀念見解就漂亮了。想讓歌詞和別人的不一樣，捕捉好生活中的細節是根本。

◎ 與尚飛林主席合影

筆者：您都寫過哪些題材的歌詞呢？您也寫過很多曲子，感覺寫得還不錯，請問為什么要寫曲子？是對寫歌詞的不滿足嗎？

楊濤：呵呵，寫得多了，家國情懷、鄉愁、親情、愛情、情趣、古風、民歌等等方面的吧，什么都寫。第二個問題怎么回答您呢？首先是愛好，喜歡，然后就是刻苦鉆研，把業余的事情干出專業的水準作為奮斗目標。再一個嘛，寫曲子也是對歌詞寫作的一個最為有益的補充，它讓我知道了歌詞創作中怎樣和音樂結合的一些具體問題，比如說結構、發展、對比，音符和字詞聲調之間的關系啊等等吧，很受益的。另外我覺得一個歌詞作者是要懂曲子的，否則容易寫出無法譜曲的“歌詞”。

筆者：謝謝您楊濤老師，想必今天的一席談話對我們的歌詞創作者來說是會很有幫助的，里面的“金子”是很值錢的了。大凡文藝作品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前提是您本身得是個仁者、是個智者，所以今天的您是有發言權的。同時，期待我們下一次成功的合作，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