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軍
專家簡介:

栗占國,主任醫師、教授。北京大學人民醫院臨床免疫中心/風濕免疫科主任、風濕免疫研究所所長,北京大學醫學部風濕免疫學系主任,北京市風濕病重點實驗室主任。國際風濕病聯盟(ILAR)和亞太風濕病聯盟(APLAR)前主席、中華醫學會風濕病學分會名譽主任委員、中國免疫學會臨床免疫分會主任委員、973首席科學家、國家杰出青年科學基金及吳楊醫藥獎獲得者,Clin Rheum和IJRD副主編、《中華風濕病學雜志》總編。長期從事風濕免疫病臨床,取得了多項原創性和應用性成果。發表SCI論文240余篇,其中IF8.9分以上論文32篇,進入ESI排名1%高引論文。主編(譯)專著16部,參編29部,獲多項發明專利。
約訪栗占國教授并不容易。幾番周折,記者才在查房結束后見到了他。從國際風濕病聯盟主席、亞太風濕病聯盟主席、中華風濕病學分會名譽主任委員、973首席科學家等頭銜,可見栗占國在國內及國際風濕免疫學領域的聲望,難免令人心懷敬畏。然而,初次接觸之后,記者發現他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樣,反而是內斂含蓄、談吐儒雅、學者風范。
30多年前,國內的風濕病專業剛剛起步,青年醫生栗占國不經意間闖進了這個令人們“談虎色變”的疑難病領域。“新”和“難”,是栗占國剛步入領域時的感受。他帶著強烈的求知欲考上了著名風濕病學專家施桂英教授的研究生。從對患者的理解、身為醫者的責任感,到對待臨床的精益求精和對待學術的嚴謹態度,施桂英教授的做人品格、做事風格一直激勵著他,直到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談及此處,栗占國依然不無感慨。
1988年年底,栗占國的論文被選中到日本舉行的SEAPAL(東南亞和太平洋地區抗風濕病聯盟,即亞太風濕病聯盟前身)年會上作報告。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國際性學術會議,切身感受到國內風濕病專業與國外的差距,也促使他堅定了去國外學習的決心。1989年,栗占國從20多位申請人中脫穎而出,以第一名的好成績獲得了SEAPAL獎學金,開始了他的海外求學之旅。從澳大利亞悉尼大學到美國哈佛大學,從攻讀博士到博士后研究,他學到了國外風濕病領域先進的臨床、科研理念及經驗,對國際前沿動態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1998年年底,不負醫院和學校兩級領導的熱忱邀請和囑托,栗占國承擔起發展北京大學人民醫院風濕免疫專業的任務。在他的引領下,這個團隊從名不見經傳到站在國際前沿,實現了跨越式發展,成為國家臨床重點專科,和擁有100多位臨床及研究人員,包括20多位教授/副教授的一流團隊。
“專注于臨床,時刻以患者的需求為己任;專精于學術,追求卓越、醫教研齊頭并進。”時任北京大學常務副校長柯楊教授曾如此評價栗占國,“他將一個團隊帶向新的彼岸,他與國內同道們一起使中國風濕病學走向世界。”


當選亞太風濕病聯盟主席,佩戴徽章者為栗占國(右2)。
作為國內最早創建的風濕免疫學科之一,北京大學人民醫院風濕免疫學科在醫療、教學、科研及團隊建設上均取得了突出成績,以全面發展、成績卓著的態勢蜚聲國內外,先后獲批風濕免疫領域第一個教育部創新團隊、教育部重點學科、北京市風濕病重點實驗室、國家臨床重點專科和亞太風濕病中心。
“臨床學科首先要有堅實的臨床、一流的隊伍,使疑難重癥患者及時得到診治。但是,要站在國際前沿必須有學術引領。”栗占國的學科發展思路和策略清晰且堅定。10余年來,他鍥而不舍,帶領一支臨床隊伍致力于一流的前沿性研究。剛開始,團隊成員鮮有科研經歷,即使做了一些研究,也大多淺嘗輒止。栗占國認為,要做出有意義的成果,必須開展具有創新性和臨床價值的研究。對于臨床專業而言,對既往不知道的病因機制有新的發現,有理論上的突破,叫創新;通過研究,能使疾病的診斷精準或提前,或發現了更好的治療方法,同樣是創新。前者推動理論前進,后者解決實際問題,二者相輔相成。
聚焦風濕免疫病臨床難題,栗占國團隊以類風濕關節炎(RA)的基礎和臨床研究為切入點,并從RA、系統性紅斑狼瘡(SLE)、干燥綜合征(SS)等自身免疫病的發病機制、診斷和治療三方面展開,進行了一系列前沿性研究。先后發現并證實了RA新的致病抗原及其機制,建立了SLE優化的治療方法,還發現了自身抗原引起SS的新機制,并將這些創新成果應用于臨床患者診治,實現了臨床與學術的同步發展。
迄今為止,北京大學人民醫院風濕免疫團隊已經發展成為一支醫療、教學和科研全面發展的學術型學科團隊。其中,25人具備高級職稱,博士生導師7名、碩士生導師及副博導16名;有海外學習經歷的22人;以第一作者或通信作者發表SCI論文的23人;作為項目負責人主持至少1項以上國家級項目的29人,其中5人分別牽頭了國家或部級重點或重大項目。團隊細分為SLE、RA、SS等11個專業組,每組有一位牽頭人及明確的研究方向,臨床和科研同步發展,互相促進。現團隊共有逾百項大小課題同步推進,其中不乏國家級項目和國家重點項目。此外,多個成員入選“北京市科技新星”、“科技部領軍人才”及“國家萬人計劃”等,形成了一個團隊、一批人才在發展的勢頭。
“一分努力,一分收獲”,栗占國及其所帶領團隊的成功是他們辛勤耕耘的結果。栗占國指出,“在醫院做研究很難,需要付出的很多,需要團隊中每個成員堅持不懈地努力”。的確如此,臨床工作這么忙,還要做好科研,整個風濕免疫團隊成員多年來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栗占國作為團隊的領導者,十分注意團隊作用的發揮。他熟知每個人的優勢、關心每個人的發展,知人善用,把合適的人放在最能發揮自己特長的位置,調動每個人的積極性,培養出了一支能力過硬并居學術前沿的團隊。

北京大學人民醫院風濕免疫研究所全體成員合影
系統性紅斑狼瘡(SLE)患者可出現多個臟器的受累,可危及生命,缺乏有效的治療藥物,而常用的激素和免疫抑制劑引起感染、股骨頭壞死、肝損傷等毒性反應常見。栗占國團隊經過長期的研究,發現了SLE患者體內白細胞介素-2(IL-2)缺陷導致免疫失衡,并在國際上首次應用低劑量IL-2治療SLE獲得成功。這一重要成果發表在Nature Medicine雜志,為系統性紅斑狼瘡的治療提供了一種全新的免疫治療方案。
2018年9月,栗占國在國際性學術會議上做了題為“低劑量IL-2在系統性紅斑狼瘡治療中的應用”的報告。一位著名風濕病專家在他發言結束后評價道:“精彩的報告!非常有前景的治療藥物,還不增加感染的風險,excellent(太好了)!”說完后鼓勵聽眾為這個研究報以熱烈的掌聲,這種場景在學術會議上并不常見。
近年來,團隊還牽頭研究了小劑量環磷酰胺、免疫抑制劑聯合治療(CIST)及T細胞疫苗等治療方案,為不同類型SLE患者提供了選擇。最近,他們與清華大學合作的一項研究成果刊登在Science雜志上,首次報道了免疫分子遺傳變異可導致自身免疫異常,該機制與系統性紅斑狼瘡發病密切相關,是系統性紅斑狼瘡遺傳免疫領域的重要進展。
針對類風濕關節炎(RA)的高致殘現狀,栗占國帶領團隊潛心于該病發病機制和免疫診治方法的研究,牽頭我國類風濕關節炎領域的第一個973項目、國家科技支撐及4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取得了一系列理論性及實用性成果,包括國內多中心研究的早期RA(ERA)分類診斷標準、長程強化治療(PRINT)方案等,成果發表后被歐洲和亞太風濕病聯盟等國際學會或國家的診治指南推薦。
2013年,國際著名雜志《免疫》發表了栗占國課題組與澳大利亞莫納什大學合作的研究,在RA患者中發現了前體濾泡輔助性T細胞(pTfh),并證明其致病作用。在國際學術界受到關注,被《免疫》推薦為“亮點”文章,被寫入專著和教材,受到國際知名免疫學家的高度評價。
“針對臨床中的重要問題進行研究,再將成果用于臨床是我們研究的著眼點”,栗占國強調,“從臨床中來,到臨床中去,要真正讓患者受益”。

學科查房

工作之余
憑借多年來的努力和取得的成果,栗占國團隊對類風濕關節炎臨床和研究領域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業內前輩及同行建議他主辦類風濕關節炎研究領域的國際會議,栗占國認為既能促進我國風濕學界和國際同行交流,又能助力我國風濕免疫病診療水平提升,這件事值得做。經過認真籌備,從2009年開始舉辦第一屆類風濕關節炎國際論壇(IFRA),“聚焦進展、注重臨床、共享規范”成為論壇的主題。之后兩三年間,來自日本和瑞典的兩位著名風濕病學者K.Yamamoto和L.Klareskog教授先后加入,成為論壇的共同組織者,并一起將IFRA打造為國際性盛會。如今,栗占國發起的IFRA已連續舉辦10屆,在國內外產生了重要的影響,不少國外學者是通過參加IFRA第一次來到中國,并成為國內同行的朋友。
然而,栗占國不止步于IFRA取得的成功。他在任國際風濕病聯盟(ILAR)主席及亞太風濕病聯盟(APLAR)主席(也是ILAR自1927年成立以來首位亞洲主席)期間,建立了多個國際性培訓和國際合作項目。2013年在APLAR成員國理事會上親自答辯,爭取到2016年APLAR大會在中國的主辦權,并組織我國與多個國家合辦一系列學術會議,為我國風濕病學專業國際地位的提高做出了積極貢獻。
“做醫生要不負病人,做老師要不負學生”,栗占國用這樣一句話來總結自己的行事標準。
在身邊人眼里,栗占國風度翩翩、自信坦蕩、胸襟寬廣、學者風范。他對學科熱愛,對理想執著,帶領團隊取得了驕人的成績。他的每一個進步都留下了踏實的足印,步步清晰可見。他又總是心懷感恩,在半小時左右的采訪過程中,言辭間總是不忘感謝支持他一路前行的師長和同事。
記者看到栗占國的日程表安排得滿滿當當。但不管何時,人們看到的他總是精力充沛。在他眼里,熱愛生活和熱愛工作二位一體,“快樂工作、淡雅生活”是我的生活準則,“不管多忙,都要堅持生活規律”。看著這位溫文爾雅、成績卓著的臨床大家,記者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相信栗占國及其團隊將繼續以“從臨床中來,到臨床中去,以患者需求為導向”的大醫精神,一路向前,再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