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九砣

李聯亭

在河北與山西交界，高高的山峰上住著一伙強盜，時常在山下的村莊搶糧、搶錢、搶家畜，最不能容忍的，是搶人。在上下村里，都住著他們的眼線，誰家過紅白喜事隨時報信。響馬頭目帶著他的手下到主人家，要當主客，百姓們誰敢吭聲？響馬們殺人不眨眼，大刀隨身帶著。過完紅事，走的時候還強行把新娘帶上山寨，多數的烈性女子，有的自盡，有的被逼瘋。因此周圍的百姓，誰家姑娘到了該成家的時候，就暗地里訂了婚，偷偷送到很遠的地方──親戚或朋友家住一段時間，這樣才能躲過一場大難。

這一年秋天，山下的村子里爆竹響連天，一個農家小院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村民們都為這家提心吊膽，捏著一把汗。而這樣的熱鬧場面竟是新娘子提出來的──喜事要辦得體面一點兒，人生一輩子能有幾次。這個新娘非比尋常，她是有備而來的。果然，到了中午，一群強盜下山到事主家吃罷席飯，和往常一樣，把新娘連拉帶拽搶走了。一家人哭天喊地，但也無計可施。

新娘名叫劉青花，是鄰村一位農家姑娘，從小有膽識、有主見，專愛打抱不平。三年前，她的胞姐青梅在婚嫁當天，被響馬們搶上山強暴，跳崖自盡了。父母得知姐姐的遭遇，病倒在床，整日以淚洗面，差點兒送了性命。青花下定決心，等待機會，定要為慘死的姐姐報仇。

今天機會來了，她要求婆家把喜事辦得越大越好，引誘強盜們下山，她早已準備好蒙汗藥，又買了幾包砒霜。

到了晚上，山寨大擺酒宴。每次搶來新娘子都要慶祝一番，這次也不例外。盼望已久的時機到了，青花胸有成竹，不露聲色。土匪們吃酒劃拳，好不開心！土匪的大首領名叫西天霸，在正座上坐著，他見搶來的新娘子非同一般，不像其他被搶來的那樣大哭大鬧。西天霸盯著青花，向她招手：“美人過來。”青花走過去服服帖帖，親親熱熱地坐在他身邊。

“大王，我不想下山了。”

西天霸一愣問：“你……”

青花說道：“我過夠了每天種地干活，好生無聊，我要在山上，又有這么多弟兄侍候咱們，不知大王你愿不愿意？”

西天霸聽后，半信半疑：“你說的是真心話？”

“要不是真心，我也不會讓婆家把喜事辦得這么熱鬧，只有這樣，你才能接我上山。只要大王待見我，就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青花認真地說。

西天霸大嘴一咧，哈哈大笑：“這真是我行善積德驚動了上天，把你這么個漂亮、聰明的大美人兒送給我。”西天霸站起身向眾土匪招手：“弟兄們，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

“咱們今天晚上喝它個一醉方休。”

西天霸一揮手，眾土匪開始大喝起來，個個喝得東倒西歪。這時青花端著一壇子酒對西天霸說：“大王，為了咱們整個山寨團結一心，眾弟兄對您更加忠心，小女子我要敬他們每人一碗酒。”

西天霸高興地說：“好，好，虧了你想得周到，快去吧，你這樣通情達理，我真是找了個賢內助啊！”

青花端起備好的一壇子酒，走到眾土匪面前：“弟兄們，今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今天我要表一下心意，每人敬你們一碗酒！”

眾土匪個個都美滋滋的，端著酒碗等著眼前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給自己敬酒。他們哪里知道，這是死神向他們招手呢。有的借著敬酒的機會，摸一下新娘子的手，有的故意蹭一下新娘子的肩膀、胸脯，青花也不在意，她端起酒碗看了一眼眾土匪，有的已經喝多倒下，她想了想對西天霸說：“大王你可不能醉，咱倆開始喝交杯酒了，這第一碗酒喝下去，你我夫妻和和睦睦。”西天霸接過酒碗，三口兩口下了肚。

這時青花又接著往西天霸的碗里倒酒。西天霸問：“這第二碗又有什么講究啊？”青花說：“這第二碗酒喝下去，咱倆白頭到老不分離！”

西天霸一聽高興地把一碗酒灌進了肚子里，急切地說：“接著給我倒！”說著趴在了桌子上。青花見他已神志不清，趕緊把剛才剩下的毒酒倒上一大碗，又讓他喝下去，“還有這第三碗酒……”這時的西天霸已迷迷糊糊啥也聽不見了，嘴里只嘟囔著：“喝酒，喝酒……”

青花見西天霸已喝得差不多了，就搖晃著他的胳膊說：“你醒醒啊！”青花怕西天霸裝醉壞了自己的大事，故意說些話激將他，可那該死的強盜半點兒動靜也沒有。是時候了，青花拿起一邊放著的大刀舉手欲砍這群土匪，可此時的她雙手卻哆嗦起來。從小連只雞都不敢殺的女子，現在殺的可是人啊！她轉念想到姐姐的慘死，仿佛就在眼前，好像看見姐姐那雙含恨的淚眼在憤怒地說：“快點兒殺了他，替姐姐報仇。”青花把心一橫，“咔嚓、咔嚓”一氣砍下了西天霸和他身邊的心腹首領們共七顆腦袋。

剩下的小嘍啰們由于服了劇毒酒，一個個口吐鮮血，氣絕而亡。這時的青花已殺紅了眼，她舉著大刀，像是剁蔥一樣，在土匪的脖子上、腦袋上，有氣的沒氣的，一陣亂砍。砍完了，她覺得累了，一看地上，血流成河，自己也成了一個血人。此時土匪都死光了，自己的復仇計劃也已完成，她到門外休息片刻，準備下山回家。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她急忙藏在門后，仔細一聽，原來是土匪窩的眼線回來了。青花明白，一定要斬草除根，不能再讓哪家的姐妹慘遭蹂躪。不一會兒，兩個土匪眼線前后相隨，一進門“咔嚓”一聲，前面那個土匪的腦袋已經落地，后面的土匪不知怎么回事，嚇得跪在地上求饒：“好漢饒命，饒命！”青花哪里在意這些，一刀下去又掉下一顆腦袋。

這時青花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下地上，一共九顆腦袋。她用腳踢到一邊，恨恨地說：“這就是你們作惡的下場。”說著走出門外，晃晃悠悠地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