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抽煙的鴿子

孟憲歧

美國西部一座小城，人口不過30萬，面積不過50平方公里。這里的人大多有一個共同的嗜好，那就是喜歡養鴿子。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家都建有鴿房，有的掛在墻上，有的放在樓頂，還有的懸在陽臺上。每天在空中來來往往的幾乎見不到別的鳥類，白的灰的白灰混雜的鴿子咕咕咕叫著，在小城內自由地飛翔。馴養出的鴿子也是五花八門，有的是信鴿，用來傳遞信息;有的是叫鴿，叫聲悠揚悅耳;還有的是飛鴿，飛出很遠的地方還能找到家;還有一種叫看家鴿的，主人不在家時，替主人看門。

這天天剛蒙蒙亮，有一座三層樓房頂樓的一家突然起火。消防隊員接到居民火警電話后，火速趕到現場，冒著生命危險，沖進火場，發現一個男人躺在床上，地下放著一個空酒瓶子，已經停止了呼吸。消防隊員把死者抬出，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撲救，大火終于熄滅，才沒有殃及左鄰右舍。

這座樓的住戶驚慌失措地逃離住處，站在樓下。當消防隊員把男人的尸體弄出來后，他們都驚呆了：這個男人并不是樓房的主人。他們都認識這家起火樓房的主人叫尤思，在一年前就已經搬走了，也沒有出租。而這個男人是個完全陌生的面孔。

消防隊員覺得這里涉及人命，就向當地警察局報了案。

警官皮特里攜助手奧德立即到達出事地點。

小城本來不大，有一點兒動靜就都知道了。當地媒體報道了這件事，很快，樓房的主人尤思就慌慌張張趕來了，一見自己的房子被燒得黑乎乎慘不忍睹，當即大放悲聲。經過鄰居勸阻后，他給財產保險公司打了電話，財險公司即刻派人來查看情況，因為現場被警方封鎖，他們只能在樓下看到尤思的房子的陽臺、窗戶被大火燒得黑黃一片，便回去處理理賠事宜。

那個被燒死的男人也馬上有人來認領尸體。來人是一位中年婦女，一見死去的男人，她便號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說：“你這個死鬼呀，你說你出去一會兒就回來，可一宿也沒回來，你怎么就死在了人家？”死者叫里斯哈，是一個無業游民，女人是他的妻子。皮特里和奧德覺得這件事兒有點兒蹊蹺，便把尤思和女人帶回了警局詢問。

結果令皮特里有些失望。房主尤思一年前從這棟樓搬出，去了小城西邊的河濱小區居住，很少來舊樓。此外，事發當晚，他過生日，家人為他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他雖喜歡喝酒，量卻不大，當晚喝多了，一覺睡到天亮。他的家人也沒有人來這里。失火跟他們沒有關系。關于里斯哈，他女人說，里斯哈是個嗜酒如命的人，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被他拿走換酒喝了。而且，他是每喝必醉，醉了就呼呼大睡，一天一宿不醒。至于里斯哈為什么會死在尤思的舊樓里，女人也說不明白。女人只是說，這幾天家里快揭不開鍋了，女人罵里斯哈敗家，連老婆和孩子都養活不了。里斯哈氣沖沖摔門而去，給她留下一句話：“我出去給你們弄東西去！”走后就再沒有回來。經過再三詢問，女人才說，里斯哈經常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為了徹底弄清楚這個案子，第二天皮特里和奧德再一次來到尤思的舊樓，對現場做了一次更詳細的勘查。

著過火的現場一般都很狼藉，但里斯哈睡過的床卻沒有被燒毀，床上雖說臟兮兮的，那是因為救火弄的。起火點在陽臺，其他地方毀壞并不嚴重，床邊的酒瓶子是空的。據尤思回憶，家里確實有一瓶高度酒，但放在廚房里。而第一個進入現場的消防隊員也證實，里斯哈身上的衣服沒有著火，他在對里斯哈施救時，里斯哈已經沒氣了。

皮特里和奧德在尤思家的陽臺上仔細尋找蛛絲馬跡。這里除了有一小堆燒焦的灰燼外，他們還發現了幾個煙蒂，這幾個煙蒂是在陽臺的角落里找到的，這個地方恰好是大火無法燒到的地方。

看到煙蒂，皮特里本能地掏出煙來，點著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突然，有一灰一白兩只鴿子從天而降，咕咕咕叫著，落在陽臺上，它們一點兒也不怕人。其中那只灰色鴿子嘴里還叼著一個黃褐色的小東西，奧德眼尖，喊一聲：“探長，煙蒂！”皮特里細看，果然是一個煙蒂。這時，那只白色鴿子就落在了皮特里的肩膀上，緊緊盯著皮特里嘴里的煙卷。

皮特里很好奇，難道這只鴿子還有煙癮？

皮特里試探著把煙卷放在了鴿子嘴邊，誰知鴿子很熟練地把煙卷叼在嘴里展翅飛走了，皮特里和奧德分明看見，那煙卷在鴿子嘴里流出一絲淡淡的煙霧。

皮特里呆愣了片刻問奧德：“你說說，這陽臺上的灰燼是什么東西燒的？”奧德用手捻了捻答：“是草木灰。”

皮特里高興地說：“好！這案子有頭緒了！”

奧德把樓下的住戶找上來問：“尤思喜歡養鴿子嗎？他家的鴿房在哪里？”

樓下的住戶答：“尤思養有一灰一白兩只鴿子，鴿房就在陽臺上，我們也都奇怪，尤思已經搬走一年多了，可他家的鴿子卻天天來。人常說，鴿子戀舊窩是一點兒都不假。”

皮特里說：“走，咱們去尤思家。”

來到尤思家，果然見到了剛才見過的那兩只鴿子。皮特里問尤思：“你家這鴿子馴養了幾年了？”尤思高興地答道：“整整5年了。我這對鴿子通人性，我現在住的地方，離我那舊樓至少有3公里，可它們天天要飛好幾個來回。”

皮特里點點頭：“這真是一對好鴿子。能讓我看看它們的鴿房嗎？”

尤思答：“沒問題。它們很愛干凈。”

果然，鴿房很整潔，卻找不到一根煙蒂。皮特里問尤思：“這鴿房要天天打掃嗎？”尤思答：“對，天天打掃。不管怎么聽話，它們畢竟不是人啊。”

從尤思家出來，皮特里和奧德又來到財產保險公司，皮特里拿出證件對工作人員說：“我們是警察局的，請給我們查一下尤思的保險情況，行嗎？”保險公司人員很快把相關的情況查到了。

尤思是一年前在公司為他的舊樓投了20萬美元的家庭財產保險，目前，保險公司已經為尤思賠付了20萬美元的保險金。

不久，尤思被皮特里請到警察局。

皮特里問：“尤思，你說說，你是怎么騙取了20萬美元保險金的。”

尤思答：“警官先生，我不明白你這話的意思。”

皮特里說：“你心里明白。還是你自己交代吧，你自己說，算你自首;如果我來說，問題就嚴重了。”

尤思還想狡辯，皮特里嚴肅地說：“我提醒你，你那對經過5年馴養的鴿子成了你的幫兇，我們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證據。”

聽了這些話，尤思的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在皮特里的耐心說服下，他終于交代了利用鴿子騙取保險金的事實。

幾年前，尤思從一張報紙上讀到一則新聞，報道說有一只鴿子在搭窩準備孵蛋時，把一個沒有熄滅的煙蒂誤叼進鴿房里，結果引發了一場火災。讀了這條消息，尤思便突發奇想，何不利用鴿子為自己謀些好處呢？他冥思苦想，開始馴養鴿子，讓鴿子能把煙蒂叼回鴿房里。經過長達5年的訓練，他的鴿子能把一支燃燒的煙，叼到任何他要求送到的地方。比如，他的鴿子能叼著一支燃燒的煙一口氣把它送到他舊樓的鴿房里，來回僅用6分鐘的時間。

在精心謀劃了一段時間后，他開始實施他的騙保計劃。

一年前，他在保險公司為他的舊樓的屋內物品投了20萬美元的保險。當時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來到他的住處，仔細評估了他屋內的所有財產，認為物有所值，沒有虛假成分。等保險公司人員走了以后，他抽時間悄悄把屋內所有貴重的物品統統搬走。他算計過，他家住三樓，家里又沒有易燃品，即使著起火來，也不至于把左鄰右舍燒了。在不害人的前提下，能為自己帶來好處。尤思弄了一些容易點著的纖維放在鴿子房內。他擔心如果白天有人發現他的陽臺上一旦冒出煙來被撲滅，便前功盡棄了。因此他在每天傍晚把一支煙點著后，讓鴿子叼著飛往舊樓，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前幾次鴿子都沒能把煙送到。那天晚上過生日，他又為鴿子點了一支煙，看著鴿子飛走，他才上桌喝酒。第二天，他就聽到了他舊樓著火的消息。

至于那個一貫小偷小摸的里斯哈，根據現場分析推理，算他倒霉。在家挨了老婆一頓罵，心里怒氣沖天，來到這棟3層小樓行竊。他為什么單單選中了這座舊樓呢？以前他可能來過這里作案，他發現尤思家里養著鴿子，就斷定這家有人居住，通過觀察，發現這家人卻經常不在家。而且，這棟樓僅有3層，就他的本領來說，高樓他不敢上，也只有這樣的矮樓才可以行動。當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進屋里時，一看屋內空空如也，一點兒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就更加來氣。好在廚房里有一瓶酒，又渴又餓，他便咕咚咕咚一氣喝個精光。要在平時，他也就喝四兩半斤的，超過半斤就得睡上大半天。他沒有想到，今天這酒的度數非常高，時間不長，他便爛醉如泥，躺在床上，鼾聲如雷。

這次鴿子沒有讓尤思失望，把煙叼到窩里。當鴿房燃燒起來時，早已是夜深人靜了。火勢迅速蔓延，濃重的煙霧令人窒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里斯哈也許是酒精中毒而亡，也許是煙霧窒息而亡，反正，再也沒有從床上起來。

后來，皮特里在給實習的警員上課時，專門講了這個案子。他說，這個案子是他遇見過的最為奇特的案子，是他吸煙的不良習慣幫助他交了一只會吸煙的鴿子朋友，完成了這件棘手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