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情
白色,是一種簡單而易被忽視的顏色,她既沒有紅色紫色的濃烈,也缺乏綠色藍色的清新。白色給我的感覺如一杯清澈的老酒,入口柔和而回味悠長。
喜歡上白色,是因為她是自然的底色。你看,晴空的云朵,早晨的霧氣,凜冬的落雪……自然界到處都有白色的倩影。萬物有靈,只因染上了人的情感。王國維說:“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自然之景,在極富想象力的文人筆下,都變得有了生機,有了活力。于是霧是野的,云是閑的,雪是靈動的。莊周說:“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李白說:“閑云隨舒卷,安識身有無?”白居易問朋友:“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你看,天要下雪了,小酌一杯怡情應景。白雪有情,為好朋友相聚增添由頭和樂趣!文人筆下,白色不再單調,有畫面有故事,含情脈脈,余味無窮。現代作家冰心在《繁星·春水》里說:“白的花勝似綠的葉,濃的酒不如淡的茶。”這詩句雋永,內涵頗豐,耐人尋味。
要說把白色的美感發揮到極致的,當數中國水墨畫中的留白手法。我著實喜愛水墨畫黑白錯雜間容納的萬千景色和方寸之中勾勒的廣闊天地。常常凝視蓮花瓣心的那抹白、山林瀑布瀉下的那條白、籠罩山頭的那團白……我常想,畫家得有怎樣的心境,才能做到身囿于俗世卻能把那向往的意境盡數傾注于筆端,揮灑出一片祥和,再用這份祥和感染觀畫者。他們的人生是否如畫中那般,充滿動靜相宜的氣韻,充滿空靈悠遠的意境?不管怎樣,我對那些作畫的人,是極敬佩也極羨慕的。敬佩他們可以在紛繁雜蕪人生中尋得純情的依托,羨慕他們可以把純情在畫中表達得精確酣暢。
我特別欣賞影視作品中塑造的這些人物形象,如仙人,如劍客,如書生。他們往往身著一襲青白色調的衣服,淡雅脫俗,姿態飄然,似一滴散于水中的墨,動中含靜。少年時代的我,懵懵懂懂,無憂無慮,自然不用去思考人生走向以及生活方式等問題,卻羨慕小說中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他們像白雪般清冷無瑕,瀟灑自若,似乎斬斷了世俗的紛擾,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和繁華。白色衣袖輕輕拂過,仿佛一切問題都被看淡了,而整個人,也如那純凈的白色一般,活得簡單而不失風格,逍遙卻又帶有些許個性。
我喜歡白色簡潔純凈,喜歡白色充滿活力,喜歡白色營造的虛實相生的意境。我喜歡簡單如白的生活,喜歡劍客的不羈,喜歡詩人的隱逸,喜歡畫家的恬淡心境。我羨慕他們擁有一顆經歷人間冷暖后泰然自若的心,我向往那種平和質樸瀟灑隨性的生活方式。這份從容自若或許是歷經千錘百煉后才修得的,而那平和的心境一定是洗盡人世鉛華之后才沉淀下來的。
唐代詩人王昌齡在《芙蓉樓送辛漸》中說:“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清澈澄明的心境,高潔清白的品格,應該是詩意人生永遠追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