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高熱背后，失控的網絡付費正在考驗我們的商業文明

文/蕭軾

11月26日，網絡熱播劇《慶余年》在兩大視頻播放平臺上線。它的火不無緣由，無論是演員陣容，還是故事情節，都幫其賺足了口碑。這部總共46集的電視劇，在每周一、二、三分別更新兩集，會員可提前多看6集。12月11日晚上8點，和往常一樣等待著更新的小李被畫面左下角的一串字吸引了——“會員可購買解鎖超前點播特權，更新日再多看6集”。

平時下班之后喜歡宅在家里追劇的小李，是多個視頻平臺的會員，她點開“超前點播”特權，立即明白了這是網絡平臺割韭菜的“新招”：買了會員還不夠，還要在會員中再交錢。

小李形容這種所謂的“VVIP”就是類似景區園中園的“坑”，好比對已經購買的商品進行二次付費。她認為，平臺這種做法讓自己的會員權利沒有得到保障，“超前點播”純粹是平臺“無中生有”的趁火打劫。

在付費與盜版資源夾縫中的消費者

視頻網站此舉引起巨大爭議，一些人大為光火。正在追《慶余年》的陳女士在超前點播推出之后，覺得自己的會員身份受到了“威脅”。

對于這些花式圈錢的手段，負評如潮自是不在話下，但卻往往難逃“真香”定律。今年暑假，騰訊視頻就看中了電視劇《陳情令》超高人氣，并推出超前點播。根據騰訊視頻公布的數據，點播推出不到24小時，共有250萬人付費觀看，累計收入超過7500萬元。

就在《慶余年》超前點播推出1小時后，陳女士發現她微信好友里一個在百度網盤上販賣盜版資源的人，推出了同款劇集，“2塊錢包更新全集。”

陳女士二話沒說，轉了2塊錢給這名好友，在百度網盤上看完了價值50塊錢的劇集。而這名好友向她表示，就在發出消息的1小時內，多達50人來找他索要資源。

截至12月18日，不同“身份”的人看《慶余年》的進度已經完全不一致。一般人看到21集，VIP看到27集，VVIP看到33集，當然還有和陳女士一樣的人，把46集看完了。

12月19日左右，網上流傳出《慶余年》全集資源。面對全網泛濫的盜版資源，兩家網絡平臺坐不住了，發表了制止盜版的聲明，呼吁觀眾支持正版。

緊跟著，某微信公眾號“新聞哥”坐不住了，也跟著“下水”。一篇題為《中國人不配擁有精神生活！不配！》把網友的不滿情緒徹底煽動起來。言語所及之處就是指網友嫌免費的不好看，好看的又不愿意花錢。有網友反駁說，尊重版權是一方面，而網絡平臺想出各種方法“收割韭菜”，是不是尊重了消費者的權利？

不過陳女士坦言，自己知道選擇盜版的行為很不好，但她依舊在猶豫是否繼續要為視頻網站未來越來越多的圈錢行為買單。

和陳女士一樣，當會員們意識到自己的會員權利沒有收到尊重，意識到每月按時自動扣費的會員不再物有所值時，他們選擇索性拋棄自己的VIP身份，再次向盜版市場求助。“有50塊錢買雞腿不香嗎，不想再給他們送錢了。”而這當然是和最初付費保護版權是相悖的。

不難預見的是，在這種“收割”方式背后是一場“氪金真香”和訴諸“盜版”的角逐。那么究竟是用戶繼續“慣壞”平臺，還是讓VIP“重回王座”，這無疑是一場拉鋸戰，其結果現在看來無論是網絡平臺還是用戶自己都不會成為最后的贏家。

相關律師表示，互聯網付費產品的法律法規目前在國內還不夠規范，買賣條約模糊，由于涉及的單個金額不大，維權案例極少，不利于相關法律法規的推進。毫無疑問，目前大部分網絡付費產品都在考驗我們的商業文明。

三六九等的會員制何時休？

12月11日晚上8：02分，王先生發了一條朋友圈，“吃相真的太難看。”配了一張超前點播的圖。

養成付費習慣本無可厚非。不少人認為花幾十塊錢辦個會員是很值得的事情，“因為花錢買到了更優質的服務。”但如今不斷出現的再次付費讓不少VIP會員覺得自己的氪金體驗大打折扣，“我感覺現在花那么多錢，得到的服務并不與之相配。”王先生說。

但這種辦理“會員中的會員”早就不是什么新鮮舉措。放眼望去“本以為是巔峰，沒想到才是個開始”的事情比比皆是。一些用戶將用戶分為會員和非會員還不夠，還得把會員也分成三六九等。

開通了某網盤會員的李女士無奈地告訴記者，“前段時間會員沒用，就只有升級成超級會員。但感覺超級會員很快也要沒用了，下一步應該會有至尊會員，天尊會員，或者神尊會員。”除了限速逼迫辦理升級以外，圈錢的花招兒還不少。

一些體育頻道，也會因為會員等級的不同，觀看的賽事數量、視頻清晰度都大相徑庭。

除了觀看選擇上不再像從前一樣隨心所欲以外，一些網站還通過強加廣告來降低會員的使用感。在2016年一份關于視頻網站付費會員的調查中顯示，除了想看的內容必須付費以外，可以跳過廣告是網友選擇辦理會員的第二大原因。

但如今，越來越多的網友表示成為會員并不能徹底的逃脫廣告，視頻網站的廣告套路可謂是深不見底。最明顯的就是小劇場廣告，由電視劇的原版人馬出演，強行穿插在劇情里。或者做成浮動標志一直在屏幕上無法取消。此外，記者還發現，某音樂平臺里只有黑膠唱片會員才能避免啟動廣告的打擾，這項特權是普通VIP會員不能享有的。

12月17日，在全網爭議下，騰訊視頻、愛奇藝紛紛修改超前點播規則，不再需要支付額外50元，而改成單集3元的收費方式。但這樣的收費方式，意味著想要提前看完所有劇集。可不好精明的網友不買賬，紛紛表示“這不是更貴了”？

吸引付費，靠內容，還要靠誠信

早在多年前，音樂軟件、視頻軟件、讀書軟件等各大平臺就開始相繼推出會員服務。但盜版資源泛濫，無論是迅雷還是網盤，總能找到想要的資源。許多人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能找到，為何要辦會員。”

隨著社會版權意識增強，許多人都覺得辦理會員的費用不高，可以支付。記者了解到，不少年輕人愿意辦會員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懶。他們懶得找盜版資源，懶得看廣告，懶得等免費正版資源出來。

這些都是基于用戶的主動尋求，但還有一個層面是別無他選，換句話說是緣于視頻深耕內容，建立了全方位的會員生態。

2017年，一項關于中國網絡視聽發展報告中顯示，有70.1%的付費用戶是因為“想看的內容必須付費才能看”。很多體育賽事，如今大多都只能在網絡平臺充值才能觀看。

2018年，優酷一舉拿下世界杯的直播權，打了極為漂亮的一仗。在比賽期間，優酷的日活躍用戶破億。今年10月央視不再轉播NBA賽事，這也讓許多NBA球迷紛紛轉向騰訊體育頻道。

另外一些視頻網站還通過自制獨家劇集和節目來吸引觀眾辦理會員，諸如芒果TV的《明星大偵探》，愛奇藝的《奇葩說》。幾乎各大視頻網站打出了自己的招牌節目吸引觀眾辦理會員。

充值辦理會員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非會員的體驗不好。辦理騰訊視頻會員長達3年的王先生說：“我記得有一段時間，一個40分鐘的視頻，如果沒有會員，每10分鐘就要看2分鐘的廣告，實在是太多了。”不僅廣告多，在各大視頻網站，沒有會員還被限流限速。

主動尋求也好，迫于無奈也罷。時下的付費習慣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為服務付費的同時，人們對于版權進行保護的意識也越來越強烈。從習慣免費到接受付費的背后，其實也蘊含著人們需求層級的分化和升級。

但是，如果平臺方失去商業誠信，可以隨意變更交易規則，很可能讓剛剛建起立來的付費意識煙消云散——當消費者感覺到沒有受到尊重時，重新回到“白看”盜版的時代，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