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到好大一條魚

山竹

車窗外，田野、河流、村莊、樹林不斷在眼前閃過。這個暑假我已盼望了很久很久，爸爸早就承諾，只要我期末考試成績好，假期就帶我去爺爺家，我達到了爸爸的要求。

“小進，到爺爺家可不能光顧著玩兒，沒忘記帶課本和作業本吧？還有我推薦給你的那些書……”爸爸多掃興，一邊開車一邊嘮叨。

“小進，接住！”一條銀光閃閃的鯽魚，“啪”，落在了我腳邊的草地上，我忙俯身去撿。那魚真滑溜，在草地里翻來蹦去，我抓了半天，臉上甩滿了泥水，才將它抓住放進水桶里。再看水渠里正在摸魚的勝子哥，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我抓一條落在草地上的魚尚且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他卻那么有本事，在水里趟來趟去，蹲下身去摸摸索索，不一會兒手中就會摸出一條歡蹦亂跳的魚兒。天哪，勝子哥在橋洞下的石縫里摸到了一條大鯰魚！那一刻，我成了他的鐵桿粉絲。

一路上，我腦海中一直浮現的就是勝子哥帶我摸魚時的情景。那是四年前的暑假，我七歲，勝子是爺爺鄰居家的小哥哥。我之所以這么迫切地想去爺爺家，就是為了再次見到我心中獨一無二的偶像勝子哥，并期盼他依舊像四年前那樣，領著我尋遍村子附近的溝溝渠渠，摸好多好多魚兒。

“不行，你不能去給勝子添亂！”爺爺以不可抗拒的口吻說。到了爺爺家，我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勝子哥，可爺爺卻告訴我，“勝子剛考上縣高中，功課忙得很，平時都住校，只有星期天才回來，連放假都要補課。”不能跟勝子哥去摸魚，這個暑假還有什么意思？難道來爺爺家只是為了看書寫作業？那我何必大老遠來這里？

“呀，勝子來了！放假了嗎？”聽到爺爺的聲音，我喜出望外，三步并作兩步從屋里奔出來，勝子哥已經走進院門，他手中還拿著一只罐頭瓶，瓶里有幾只游動的小泥鰍。我那個激動啊，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卻滿臉是笑。

晚飯后，我一直坐在炕頭悶悶不樂，爸爸提議到村外散步，我二話不說就拒絕了，沒心情。爺爺讓我跟他到菜地摘新鮮西紅柿吃，我也不想去。正心煩時，沒想到勝子哥來了，所有的郁悶一掃而光。

“勝子哥，你不是在城里上學嗎？”我問。勝子哥笑著答：“今天周六，我回家住一宿，取幾件換洗的衣服，明天下午就得趕回學校了。聽說你來了，我哪能不過來看你？想你呀！”

我把勝子哥讓進屋，說：“你上高中了，學習緊張，不能帶我摸魚了，真沒勁！”勝子哥笑了笑，舉起手中罐頭瓶：“看我給你帶來什么了？”

“泥鰍魚嘛，不好玩兒。”我不以為然道。勝子哥說：“我可不光帶來了泥鰍魚，還有這個呢。”勝子哥另一只手中竟有三個魚鉤。他告訴我：“不用我陪你，我教你一個方法，你自己就能釣到魚。”

“撲通！”平靜的水面上翻起一朵浪花，估計是條大魚躍出了水面。天快黑時，我來到了村東的月泡子，這是個野水泡子，方才勝子哥就告訴我，村東月泡子和村北方塘，有很多鯰魚和黑魚。勝子哥在我爺爺家只呆了一會兒就走了，因為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走后，我就帶著他送我的泥鰍魚和魚鉤，按他的指點，來到了月泡子。

我折了幾根柳樹枝，把魚鉤穿好線，線的一端系在柳枝上，然后將魚鉤扎入泥鰍魚體內，這泥鰍魚就是魚餌。我將系有魚鉤的柳枝插進泡子岸邊的泥土中，魚線直接垂入了泡子中。一切妥當，只待美美地睡個好覺，明天早上過來起鉤收魚！這就是勝子哥教我的釣魚方法，他說：“這叫下懶鉤，頭天傍晚將鉤下到泡子里，第二天早上去起鉤，沒準就能釣到大家伙。鯰魚和黑魚可都是夜里覓食的呀。”

“哇，真香！"爺爺燉了一大鍋魚湯，還沒等我動筷，爸爸已贊不絕口了。聽到他的聲音，我尚未把魚吃到嘴里，就從夢中醒來了。只聽爸爸仍在回味著，“這一覺，睡得真香啊！”原來我方才是在做夢，夢中我釣到了好多魚……

啊，我該去起鉤了！我猛地從炕上爬起來，穿上鞋就往外跑，身后是爸爸的抱怨：“這孩子，怎么一來鄉下就變野了？”

在泡子岸邊，我按捺住心跳，先拔出昨天插下的一根柳枝，輕飄飄的，魚鉤還在，可空空如也，連鉤上的泥鰍魚也不見了，真泄氣！起出第二個鉤，同樣什么也沒有。難道這泡子里沒魚？不對呀，鉤上的泥鰍魚都沒了，顯然是被大魚咬走了嘛。我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最后那個魚鉤上。屏住氣，我猛地拔出柳枝，有分量！“嘩啦啦”魚線帶起水中的魚鉤，我看到了一只渾身泛黃的嘎魚，個頭還不小！我一聲歡呼，心花怒放，正要將其拽上岸來，沒想到“撲啦啦”一陣水花亂濺，那魚脫了鉤，眨眼間潛入了水底。煮熟的鴨子飛了，氣得我直跺腳。

“怎么，空手而歸？”回到爺爺家，迎來的是爸爸的冷嘲熱諷，“還是收收心，好好寫作業吧。”可我不甘心，明明已經釣到魚了，怎么最終就沒得手？想去請教勝子哥，可他下午就得回校，怎忍心打擾他？

“又往外跑，還去胡鬧嗎？”爸爸叫著。熬過漫長的白天，傍晚，我帶著泥鰍魚和魚鉤又跑向了村外，出門前，爸爸顯然對我越發不滿了，“再不聽話，明天就帶你回省城。”

我不管他說什么，我就不信釣不到魚！這回我來到了村北的方塘。像昨天一樣，折柳枝，系魚線，今天我更仔細地將魚鉤穿到泥鰍魚身上。然后將三根系有魚鉤的柳枝一一插到岸邊泥土中。

熬過了無眠的一夜，天剛亮，我就起身了，爸爸還在睡夢中。

方塘靜靜的，薄霧籠在水面上。心臟快速地跳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支持著我，我滿懷希望地拔出柳枝！

“嘩啦啦！”我的天，一條大黑魚甩動著身子，被我釣出了水面，我迅速將它拋到岸上，看它在草叢中翻騰。我成功了！這家伙至少半斤重。雖然另外兩個魚鉤一無所獲，但我心中依舊充滿了勝利的喜悅。

“哦，好大一條魚！”爸爸驚呼著，他剛睡醒，只見他兩眼放光，鞋也顧不上穿，就光腳跳下炕來。那時，我已經將魚放進了水盆中。

“小進，快走哇，別磨蹭！”剛吃完晚飯，爸爸就催促著我。

“干什么去呀？”我明知故問。爸爸晃了晃手中的魚鉤，滿臉笑容：“到方塘下懶鉤釣大魚去呀！”我搖頭道：“不行，我得抓緊時間寫作業，哪能不務正業光顧著玩兒呀？”爸爸一板臉，嚴肅道：“快樂地玩兒，才能精力充沛地學習。”

呵呵，老爸呀，這話我以往可沒少跟你說，你是怎么回應我的，是不是這樣說的：“小孩子，你懂什么？”

感謝這條大魚，改變了我爸爸，也使我有了一個永遠值得記憶的童年。

（責任編輯 張仁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