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格的出格

文陳志宏

音樂人趙雷在一首歌里唱道：“讓我掉下眼淚的，不只是昨夜的酒。”莫名地喜歡這個句式。人為什么要流淚？悲傷，抑或感動；欣喜，抑或同情……總之，有什么東西，觸碰到內心柔軟的那根弦。

讓人掉下眼淚的，不只是昨夜的酒，更有一些出格的舉動，比如，榮格的“出格”。

著名心理學家卡爾·榮格在瑞士蘇黎世大學下屬的精神病院實習的時候，萌生“初心”，明確了一生的事業。

自從接觸到第一批精神病患者，他便開始思考：“有精神疾患的人，心理到底發生了什么改變？”終其一生，他都在尋找一種有效的方法，消除已經發生的負面影響，讓精神病人回歸正常。

有一天，榮格接診了一個確診為精神分裂癥的患者，依照他的判斷，這人更像患有抑郁癥。相較精神分裂癥，抑郁癥更有可能治愈，只要打開患者的心結就好了。如何打開呢？關鍵是找到她人生改變的軌跡。

按常規，榮格給病人做聯想檢測，并通過夢境復原，了解她的過去。原來，病人年輕時漂亮出眾，曾被一個富家公子邀請參加舞會，一來二往，對上了眼，產生了感覺。對此，她頗有信心，希望不久的將來嫁他為妻。熟料，經過一段時間接觸，她感覺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人家對她壓根就不感興趣。

郁悶之際，她自問：“為何會這樣？”為了告別傷心之地，她草草地出嫁，跟著老公遠走他鄉。

她的生活靜如止水，說不上特別美滿，至少，時不時有“小確幸”造訪，也是慰藉。然而，老朋友的來訪，打破了原有的寧靜。老朋友說，那個富家公子其實很愛她，當時表現冷淡，是害羞所致。

“你嫁人之后，他一蹶不振，找不到生活下去的理由，現在很落魄了。”朋友最后一句話對她來說猶如五雷轟頂。不久，她抑郁成疾。

一個偶然事件，加重了病情，讓她徹底崩潰。那次，她給孩子們洗澡，先把4歲的女兒洗好，再幫2歲的兒子洗。轉頭間，她發現女兒在一旁嘬吮毛巾上的臟水，不知何故，她不但沒有制止，反而故意舀洗澡的臟水給兒子喝。

數天后，女兒因傷寒夭折，所幸兒子并無大礙。女兒的離世，給了她無情的打擊，她覺得自己就是殺人兇手。她瘋了，住進了精神病院。

醫生用安眠藥來緩解她的失眠，用24小時監護的方式阻止她自殺，除此之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榮格接手這個病人后，另辟蹊徑，準備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你就是奪走女兒生命的殺人犯。他覺得正是因為她潛意識這么想，才導致精神紊亂。

這樣大膽的治療方案，是一著險棋，且嚴重違反了當時的職業規范。榮格不敢跟同事探討這一療法，獨自找到那位病人，直言不諱地告訴她：“你就是奪走女兒生命的兇手！”

聞聽此言，病人失聲痛哭。一周后，病人奇跡般地康復了。

假日里，翻看《榮格自傳》，讀到這，眼睛為之一熱，清淚溢滿眼眶。

讓人流下眼淚的，不是標新立異的出格，而是融入仁心的醫術，對病患飽蘸大愛的挺身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