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
很多時候,我們都有過這樣的感受:占有某種東西,又生怕它被別人拿去而內心不能安靜下來。這樣忐忑或惶恐的占有給我們帶來的是不安,甚至是傷害。從某種意義上說,占有,還不如沒有,或者干脆說,占有就等于沒有。
說實話,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是過客,世間一切,都是人們借用的,生命的大限一到,一切都得歸還,沒有一樣會跟人們到另一個世界的??墒牵芏嗳藚s不明白這個道理,即使一些人明白,也還是攔不住欲望的蠢動。所以,為了得到名聲、財富、地位、權勢等,他們投機取巧、暗度陳倉、損人利己……就是說,為了占有那些東西,他們丟失了尊嚴、人格、自我。《圣經》上有言,你得到了全世界,卻丟失了自我,還有什么意義呢?這樣的占有,還不如沒有。沒有這樣的占有,你可以獲得一身的輕松。要知道,人活在世上,需要的東西有限,而多出了的那些,往往都是欲望“南征北戰”的產物。
沈復在《浮生六記》中記了這樣一件小事。有一次,有人找他要幾棵蘭花,可是,他沒有舍得給人家,后來那些蘭花卻被人燙死了。如果當初他分給別人幾棵,那么他就不會有這樣的遺憾了??墒?,他沒有,所以,他的蘭花,也就不復存在了,而這一切,就因為他對蘭花的占有欲太強烈。這告訴我們:占有,到了最后,就成了沒有,而且還是傷痕累累的沒有。老天不會說話,要是會說的話,那么它一定會說:很多美好,不得占有,一旦占有,往往就成了負擔或累贅,因此,最好的做法,就是順其自然,不要心存貪婪。
要知道,只要是人,就有一定的自私性。這,毋庸置疑。德富蘆花在《自然與人生》一書就提到過這樣的一件事。當年,他和妻子搬到鄉下,在那里蓋了房子??墒?,由于沒有門,便進出自由,而人們絡繹不絕,不僅影響了他們休息,還踩壞了不少花草,于是他們在房子的四周圍起了竹籬笆,防止外人進出。這在一定意義上等于說:這個地方是我的,你們不得享有。于是他感慨道:“無論國家還是個人,一開始就這樣隔離自己,進而因隔閡產生爭吵、打官司乃至開戰?!币l壞結果的占有,也是缺少境界的擁有。由此可見,一個人一旦有了占有之心,往往就意味著壞事開始冒頭。
因此,對那些身外之物,不要光想著去占有它們,其實,最讓人開心、著迷的還是自然之美。《小窗自紀》里有言:“青山在門,白云當戶,明月到窗,涼風拂座,勝地皆仙。五城十二樓,轉覺揀擇。”事實上就是這樣。在自然面前,你會覺得很多物質的東西并沒有給你帶來快樂、幸福,唯有自然讓你陶醉其中。吉田兼好在《徒然草》里說得更明白:“人如果立身簡素,不慕豪奢,不斂財貨,不貪圖功名利祿,則可謂人中之上品也。自古以來,很少見到富貴賢人?!边@就告訴我們:物質上的東西,往往會對我們的精神、心靈起到一定的腐蝕作用,導致我們糊涂、墮落。所以說,富貴者的朋友圈里很少見到境界高的人,是有道理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一個人占有的物質越多,那么他的精神世界就越貧乏甚至空空如也。
柳宗元筆下的宋清深諳此道。他是個藥商。他的客戶經常賒賬,有時候,那債券、欠條堆積得像山一樣高,但他也不曾跑去向他們收賬。到了年終時,他估計對方可能不能還債了,就把債券、欠條給燒掉,不再提及這些事情。在那些還不上賬的人當中,有不少人后來做了大官,還有的人甚至管理著幾個州,他們的俸祿豐厚,要送禮物給宋清的人一戶接著一戶。雖然賒死賬的有千百人,但是這并不妨礙宋清成為富有的人。提到這個例子,我只想告訴大家:不占有,你才會真正變得富有。如果宋清的心里只裝著錢財,那么他就不會去燒掉那些債券、欠條??梢?,宋清一定是一個擁有淡泊、豁達的美好情懷的人。
擁有了這樣的情懷,占有之心才會變淡乃至消失,我們才會領略到人間更多美好;如果沒有這樣的情懷,我們越想占有,結果越什么也得不到。
(編輯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