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書呆子結婚是我一生的浪漫

高桂香

那是上世紀80年代末的某個冬天，我的閨蜜說要給我介紹個男朋友，讓我晚上下班后到文化宮門口見面。當晚我下了公交車剛踏上金水橋，就看見文化宮門口處站著一個穿軍大衣的人，心里猜想：會不會是他？看上去他個子可不高。正在這時，閨蜜跑來向我介紹，果然是那個穿軍大衣的人。閨蜜說她還有事先走了，讓我們倆聊聊。穿軍大衣的人跑去售票處買了兩張票，邀請我進公園走走。那個年代的青年交朋友談論的話題除了詩歌就是文學。我們走到一盞路燈下，軍大衣問我：要不要坐下歇會？剛一落座，軍大衣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報紙，指給我看上面有一首詩是他寫的。我接過報紙，詩的題目為《我在江邊行走》：我獨自走到江邊/江水與我很友好/在歲月的江河里/我愿成為纜繩/拴住心中的船兒/迎著太陽攜手春風/看嘉陵江浪花發出歡笑……

他如此書呆子的傻氣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從交談中得知，他從小生長在重慶嘉陵江邊，因為在北京工作不能經常回家，時間長了總是想念家鄉，于是寫下了這首詩。我想起介紹人閨蜜跟我提過，他是四川人很會做菜。以前出差我去過四川，喜歡那邊的美食，我心想以后能吃上他做的美味川菜也不錯，就把他個矮的事給放到一邊了。簡單聊了一會之后，我就找借口跟他告別回家了。

后來經過進一步了解相處之后，我發現他除了有點書呆子氣，人挺老實正派;再說他工作單位不錯，那時家家住房緊張，他說要是能領結婚證單位就可以分房子，于是一年后就跟他登記結婚了。結婚以后我才發現，他根本不會做川菜，更不會做北方飯，每次包餃子他都說：“我負責剝蒜。”剩下的活兒都是我一個人的事，不是他懶，他一勤快反而幫倒忙。有一次，我蒸糖三角，他在旁邊搶著干活兒，一把將紅糖放碗里拿開水沖化了放到我的跟前，真是讓人哭笑不得！要說過普通日子的人家，哪對夫妻沒點摩擦糾紛？每次我們鬧矛盾說不過他時，我就氣哼哼地高聲朗讀他的詩，只要我一念，他就羞紅了臉笑呵呵地跑一邊難為情去了！

婚姻中平凡無奇的日子之外，也有令我難忘的美好時刻。那是1989年春天，他第一次帶我回重慶老家看望親人，順便帶我去看那首詩里寫的嘉陵江。我們從他家出來沿著高高的石階往下走，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拐過幾戶吊腳樓之后，嘉陵江豁然出現在眼前。這張照片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倆去朝天門碼頭等著坐擺渡過江之前照的，當時他帶了一個海鷗牌黑白膠卷照相機，他把相機放在一塊石頭上按下自拍鈕，然后快速跑到我身邊，就聽“咔嚓”一聲，我和他在嘉陵江邊的一幕就定格在永恒的瞬間了。

雖然后來我們在其他景點照過很多相片，有的照片質量比這張好，但是我對這張黑白照情有獨鐘，非常珍惜。看見照片總讓我想起第一次與他見面時的情景，就會想起那首詩，是那首詩引領我們走到一起，走到嘉陵江邊。我無數次自嘲：當初一個“偽文青”用幾句酸溜溜、肉麻兮兮的詩騙了一個傻姑娘！

歲月悠悠，時光如梭，經過30載春秋風雨的洗禮，當初那個書呆子與傻姑娘已經白頭成了老伴兒，每當我們執手相視時，都發自內心地把對方當成手心里的“寶”。

和書呆子結婚是我一生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