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旱冰鞋

余晉

手拉著手，搖搖擺擺地，伸伸左腳，然后伸伸右腳。“哇——”從長滿莎草的無邊無際的原野上滑過去，要是摔倒的話也要一起摔倒。土撥鼠心里默默地念叨，更緊地抓住了田鼠，同時腳丫子拼命用力，想要控制住腳下嶄新的旱冰鞋。

可是，啪嗒——響亮的一聲過后，土撥鼠狠狠地摔倒了。

“哎呀！”土撥鼠嚇得一下子把眼睛瞪得溜圓。

哪里有什么長滿莎草的原野呢？一眼看過去，只有家中簡陋的桌子上擱著去年初冬時候放在盤子里的一捧豌豆。那還是怕在漫長的冬天偶爾醒來無事可做，而準備的消磨時間的零食呢。

土撥鼠有些失落，躺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直到冰河融化發出的聲音，從臨河的窗外傳到耳朵里，他才猛然想起來，原來春天到了！

土撥鼠把鼻子抵在窗玻璃上，瞧著外邊仍然有些單調的初春的顏色，心情漸漸愉快起來，嘀咕著：“是該先去看看老朋友呢，還是先整理整理房間？”

土撥鼠正苦苦思索卻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隨著一聲“哇哦”，一個冒冒失失的身影飛快地從窗子外閃過，原來是兔子。他踩著旱冰鞋沿河邊的小路飛奔，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哎呀，旱冰鞋呀！土撥鼠的心里一下子亮堂堂的。這是冬天來臨之前他和田鼠的約定啊。“春天來了，記得一起去滑旱冰，手拉著手，要是摔倒也要一起摔倒！”

土撥鼠想到這里，一秒鐘也沒有辦法待在家里了。他急急忙忙地穿上綠色長外套，連帽子都忘了戴，拎著一雙綠色旱冰鞋就爬出了他地下的小家。

初春的陽光傾瀉下來，土撥鼠感覺像是裹上了一件暖和的毛衣，舒服極了。他花了幾分鐘來適應外面明亮的光線和各種各樣地下聞不到的新鮮氣味，然后才渾身舒坦地踏上寬闊的黃土路，向好朋友田鼠的家走去。

田鼠的家在河邊高地的卷心菜地里，比土撥鼠小小的洞穴寬敞得多。長長的走道四通八達，里邊儲藏室、廁所、廚房樣樣俱全。不知道為什么，田鼠家的小木門大大地敞開著。土撥鼠沒有多想，快樂地小跑著進去了。

田鼠家曲曲折折的走道兩邊，掛著金鈴子花形狀的小燈，散發著溫暖的光線，什么時候從這里走過都不會磕磕絆絆。每一朵金鈴子花小燈下邊，都有一扇小小的木門，門后邊是大大小小的儲藏室。連田鼠自己也記不住哪一個房間里有什么東西。總之，他什么都不缺，該有的全都有。土撥鼠常常和田鼠一起，推開其中一扇門，滿滿地盛上一盤子豌豆或者杜梨，一起擠在窗邊的大扶手椅子里，看書或者打瞌睡消磨漫長的下午時光。有時候，他們什么都不做，只是趴在窗戶上，看著遠處地平線上沉重的云發呆，心里被一種滿足感裝得滿滿的。

已經整整一個冬天沒有見到田鼠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關于旱冰鞋的約定呢？

田鼠臥室的門也大大地敞開著，土撥鼠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田鼠就是田鼠呀！總是這么不愛收拾，真拿他沒辦法。土撥鼠一邊想著，一邊跑進臥室尋找田鼠。

到處都沒有田鼠的身影，只有木桌子上堆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被子沒疊，雪白的毛巾也隨隨便便地搭在印著薔薇花枝的扶手椅上。兩只拖鞋像是在互相賭氣，一只躺在床邊，一只鉆在桌子底下。

摸摸方格子花被窩，還微微地有點溫熱呢。這個家伙，剛剛醒來就不見了蹤影，我們的約定就這樣忘得干干凈凈了嗎？失望從土撥鼠的心底飛快地升起，他有些傷心。

爐子里有白色的灰燼，木桌子上放著喝了一半的咖啡和兩塊小餅干，一本書很隨便地扔在扶手椅的角落里。一定是田鼠在冬季的某一天突然醒過來，發現大雪堵住了門跟窗戶，沒辦法出去拜訪朋友，只好獨自待在家里，煮了咖啡、烤了小餅干，讀著書解悶，接著感到疲倦，又呼呼睡去了。

再一看，桌子上還胡亂撂著五顏六色的信件。有灰熊的，是邀請田鼠開春到他家參加宴會，說是足足有十位客人呢，后邊還按照客人的愛好列著長長的菜單。也有松鼠太太的，邀請田鼠去她家喝茶，“一定要來哦，看看我烤餅干的技術是不是能趕上你了”。唉，田鼠肯定是去參加灰熊家的宴會了，不過也可能去了松鼠太太家喝茶。

想到自己沒有辦法舉行一下子可以請十個客人的大宴會，也不會烤香噴噴的小餅干，土撥鼠有些難過。他頹然地將手上那雙綠色的旱冰鞋放在桌子上，縮在扶手椅里，傷心地坐了好久。

唉，田鼠還沒回來。土撥鼠覺得越來越冷，只好把雪白的毛巾裹在身上，才好多了。一本書翻完了，每一個字、每一幅圖都仔仔細細地看過了，田鼠還是不見蹤影，再一次環顧了一遍許久沒有整理過的亂糟糟的屋子，土撥鼠皺了皺眉頭，突然跳了起來。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可是他最愛干的事呢，就像田鼠最喜歡的事是做飯一樣。

說干就干。四處忙活了一陣后，土撥鼠站在屋子中央，額頭上冒著細細的汗珠，鼻子尖也亮晶晶的。他滿意地環顧著屋子，呵呵地笑了起來。田鼠的屋子已經差不多認不出來了。兩只拖鞋乖乖待在一起，床單一個小褶皺都沒有，咖啡杯子在桌子上閃閃發亮。

田鼠一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哎呀，這是我的家嗎？我，可以進來嗎？不是走錯了吧？真的可以嗎？”他一定是一副合不攏嘴的驚訝模樣，猶豫著，小心翼翼地踩到锃亮锃亮的地板上。想到這種情景，土撥鼠忍不住笑了。

這是一個多么舒服的家呀！咖啡杯、軟椅子、圖畫書、裝信的鐵盒，甚至還有綠色的蒼蠅拍子，樣樣都那么方便，那么可愛。

嗯，還是先回家吧。也不知道田鼠去哪里了，他是那么和氣，那么喜歡和別人聊天，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呢？等明天再來找他一起去滑旱冰好了。土撥鼠有些失落地低著頭走出田鼠的家，出門的時候沒有忘記把那扇綠漆的小木門好好地關上。

“哎呀，這是我的家嗎？我，可以進來嗎？不是走錯了吧？真的可以嗎？”土撥鼠走進自己小小的簡陋的家。原本找了田鼠一天沒找到，有些垂頭喪氣的他心頭一陣狂喜，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舊的灰撲撲的窗簾被換了下來，現在掛上的，是他以前一直想買卻掏不出那么多錢去買的厚厚的蘋果綠窗簾。爐火旺旺地燒著，讓整個屋子都流淌著濃濃的暖意。

這還不算呢。當土撥鼠看到桌子上滿滿的一盤小餅干，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豌豆湯，使勁地嗅著那熟悉的香味，幸福的感覺怎么也壓制不住，一陣一陣地在心里激蕩，讓他臉頰發燙。

“天啊！”當看到小椅子上那雙嶄新的綠色旱冰鞋，土撥鼠忍不住沖上去，把它們緊緊地抱在懷里。他感覺自己小小的心開始疼痛，這不是傷心，是一種歡喜得要命的感覺。

是田鼠，一定是他！只有他，才會替他把家收拾得這么溫馨，才會想到送給他這么漂亮的旱冰鞋。

這時土撥鼠才看見，那雙亮晶晶的旱冰鞋下邊，壓著一張紙條，上邊是田鼠稍稍有點歪斜的字：

新窗簾很厚，但不要打開窗戶睡覺，早春的夜間依然很冷。爐火生起來了，如果餅干和豌豆湯太涼，一定記得熱一熱再吃哦！希望你喜歡這雙旱冰鞋，這是春天的顏色。另外，忍不住想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呢？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約定——春天來了，要一起去滑旱冰，手拉著手，要是摔倒也要一起摔倒！

“哼，還真是愛操心，我怎么會不記得？”土撥鼠嘟嘟囔囔著，在小餅干和豌豆湯的香氣里，幸福的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閱讀心得

土撥鼠和田鼠真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好朋友！春天來了，土撥鼠和田鼠沒有忘記彼此在冬天許下的約定，匆匆跑到對方家中，結果都撲了個空。雖然他倆沒有碰面，但他們為對方做了很多暖心的事，比如收拾屋子、換窗簾等。多為對方著想、信守承諾，這就是土撥鼠和田鼠教給咱們的朋友相處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