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柚子的女人（外二章）

楊俊富

柚子林一浪一浪，在山坡蕩漾。

夏季的陽光沒有逃遠，堆積成一個個燦爛的圓，掛在枝椏間，儲滿柚鄉初冬的蜜。

閃爍，誘惑。

采蜜的女人，橙黃色的外衣，接近柚子的膚色，仿佛她也像一個跳躍的大柚子，在柚子林里跳躍，讓挑籮筐幫忙搬運的那個男人，生出一雙饞眼。

其實，摘柚子的女人，男人去世后，命運給她釀了一肚子苦酒。在人間，柚子林越長越茂盛，她的苦酒，被那個搬運柚子的男人慢慢地，搬運，吸吮。剩下的，都是甘甜。

一陣鉆山風吹過，她的眼里，不知何時揣進兩個魅惑的蜜柚，隨著整片山坡，在起伏，在蕩漾。

把霜花，撒進我的一首鄉土詩

收割機啃過之后，田野塌陷，稻草被嚼碎成一寸寸時光，睡在泥土上，靜待霜花的認領。

而稻草人不知所蹤，雀鳥歡唱。

田野歸于平靜，沒有了主題。空蕩蕩的風，蹶著蹄子，亂跑，滿肚子的憤世嫉俗，用凌厲的指甲，掐小草，掐樹葉，掐三阿婆頭上的白發——把霜花，撒進一首鄉土詩。文字結冰，家鄉的嗓音顫抖，吟，不成句。一吟就斷腸。

斷腸人，隔一朵霜花，望穿了秋水，再望穿厚實的冬，就能聞到春的訊息，在一株桃枝上醒來的清香。

在冬里，給夏寫一封信

我們曾經，在一滴汗珠里相遇。

你衣袂飄飄，粉面羞紅，讓一根冰激凌，清爽一院蟬鳴。

而你的熱情，沒被冰激凌冷卻，依然如夏天的一把火，燃燒了你我。

是一個姓秋的黃衣女子——這個第三者，硬生生地，橫插一腳，把我推向冬把你留在夏。

我只能隔著一片翩飛的落葉，望你，想念你在一根冰激凌里的笑聲，在一滴汗珠里的嫵媚。

不知，你在自己火熱的情節里，想不想念我的薄冰？

今天，我在用一片雪花給你寫信，然后，我會投進春的郵筒，不快遞，就讓它在寒風和霜雪的煎熬中帶一缸濃稠的相思，慢慢地，抵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