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職業教育：能力至上，培養大國工匠
——訪重慶房地產職業學院副院長何超

建筑比其他行業更需要大國工匠，不論是傳統的現澆施工，還是工廠里的裝配式構件生產與安裝，都需要一大批能力精湛的建筑工程人員；而隨著建筑技術與理念的更新，建筑產業化、建筑智能化等持續推進，對人才能力素質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這樣，就需要思考建筑行業職業技能人才培養的問題，一方面要考察當下建筑職業教育與行業需求的匹配度，同時還要探索行業發展對人才培養提出了哪些新的課題，以及如何應對。

今年3月兩會期間，政府工作報告指出，要改革完善高職院校考試招生辦法，鼓勵更多應屆高中畢業生和退役軍人、下崗職工、農民工等報考，今年大規模擴招100萬人。據新華網援引的業界觀點，認為這是“前所未有”的，是解決“一邊是很多人就業難，一邊是高技能人才短缺”的“結構性失業”問題的重要舉措，職業教育大舉擴招是為了以“供給端”的優化來彌補人才供需的結構性失衡。

其實早在今年1月，國務院就印發了《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的通知，業內簡稱為職教改革20條，通知主要強調社會力量參與辦學，主張要加強校企合作，促進產教融合，培養應用型人才，以及通過1+X證書（學歷+職業技能等級證書）制度的推行，打破“唯學歷論”，嘗試建立多維度的人才評價體系，等等。

重慶房地產職業學院為重慶唯一一所民辦建筑類高職院校，去年曾舉辦裝配式建筑前沿技術與人才培養國際會議，周緒紅、江歡成院士等國內外知名學者與會。不久前，該校獲建市級院士工作站；同時，據報道，該校近年在超高層建筑、裝配式建筑產業化等方面進行了較大的軟硬件設施建設投入，獲得了社會的關注。本刊就建筑職業教育改革專訪了該校副校長何超，他對社會力量參與高等職業教育和技能人才培養，建筑產業現代化對建筑職業教育提出的新要求以及采取的相應舉措等等，進行了較詳細的闡述。

重慶建筑：能否簡要介紹一下貴校社會力量參與辦學的實踐？

何超：重慶房地產職業學院是民辦高職院校，本身就是社會力量辦學，目前，按照國家政策要求，我們也吸納其他社會資源培養行業所需人才，這種培養模式有幾個內涵：一是培養參與辦學的企業本身所需的人才；二是一些處于行業前沿的企業參與辦學，他們基于對本行業發展、行業技術進步的把握，起到引領職業教育、學生培養、專業建設的作用；三是學校與企業簽訂合同，企業參與學校課程建設、師資力量配備、學生畢業去向安排等等。

重慶建筑：建筑產業現代化給職業教育帶來了哪些新的課題？

何超：我校的辦學理念是，深耕建筑行業，引進智能的、信息化的一些要素，以應對建筑產業化、建筑現代化以及未來智能建筑的需要。目前，中央和地方都在推進建筑產業化、綠色建筑智能化。我們認為，產業化是以未來建筑的建造方式、建造模式的改變，來引領促進建筑行業、建筑產業的轉型升級，比如國家大力提倡的裝配式建筑，就是未來建筑建造方式的改變，這將會極大促進產業的現代化。

而建造方式的改變，將會給職業教育帶來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過去培養的學生主要面對工地，做施工員、預算員等等，未來會發生很大改變，未來技術人員從事的技術工作主體不再是諸如碼磚、收方等等末端工作，以后的畢業生必須要懂得裝配式建筑的施工、技術規范等。

我校近幾年以來，以至于未來很長時間，會主推裝配式建筑，去年我們組織召開了裝配式建筑產業現代化與人才培養國際會議，同時，我們還建立了實實在在的裝配式建筑生產線和實驗室，目前建立了6個模臺的裝配式建筑生產線，在實驗室建立了基于裝配式建筑的大構建的力學實驗室，這在西南地區處于領先地位，做這些建設的目的就是為了應對建造方式改變帶來的整個建筑行業的技術轉型升級。

重慶建筑：裝配式建筑職業教育如何做到與行業需求相匹配呢？

何超：重慶等內地城市裝配式建筑發展相對較慢，但隨著政府大力推動，這已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相對而言，上海、深圳等地的推進更快，在這些地方，裝配式建筑的生產與現場施工裝配都非常缺人，重慶未來也會大量需要裝配式建筑技能人才。我校于三年前已經在建筑工程技術專業下面開設了裝配式建筑施工方向，每年招收七八十人，以滿足越來越大的人才需求。相對于傳統建筑職業技能教育，這個方向下學生所學的技術類型和知識結構有了很大的變化。我們目前建成了市級裝配式PC部品設計施工與鋼結構應用技術推廣中心，建成了國內首個校內裝配式建筑PC結構生產線，并且與陽地鋼（北京）裝配式建筑研究院共同實施全國裝配式建筑人才培訓，目前校企合作已成功申報重慶市裝配式建筑人才培訓基地。這些都有助于學生在校期間打下扎實的裝配式建筑職業技能基礎。

另外，由于產業技術升級，要求學生要具備的能力結構、能力類型也就不同了。我們學校一方面在理論與實踐教育上，積極跟上社會需求變化，更新課程體系，培養學生具備相應的知識結構和能力素質。比如，我們自己組織專業力量，通過三年攻關，編寫了一套教材，對原來的建筑工程技術進行轉型升級，進行裝配式建筑的改造，把傳統的建筑工程技術變成適應現在裝配式建筑這種建造方式的現場的建筑工程技術，計劃編12本教材，現在已經編了6本。同時，我們也將會在新校區建設智慧工廠、智慧工地，用來培養學生現場操作的能力。

學生畢業后要從事的工作，一是成為裝配式部品部件制造的技術力量，進工廠，在工廠里由機器和自動化產線完成一些傳統的生產制作，然后人主要做工廠管理、產線管理；二是做裝配式部品部件生產的現場管理，比如管理現場捆扎，上料布料等；同時，針對實現自動化的裝配式構件生產進行自動化管理和生產管理，以及生產出來后的質量管理。這些都是學生要學，畢業后可以直接應用的技術能力。

重慶建筑：請簡要介紹一下建筑職業教育中的建筑智能化教育的實踐。

何超：建筑智能化主要涉及兩個大的板塊，一是智慧工地，即建筑修建過程中的智能化，包括智能管理、裝配式建筑的智能安裝等。另一個是智能建筑，智能建筑技術是一個新專業，這個專業包括幾個方面，一是讓建筑具有感知能力，給建筑裝上大腦，讓其具備“智慧”；二是物聯網，萬物互聯；三是智能機器人系統在建筑中的應用；四是建筑對環境的感知，比如對內外溫度的感知，采取一定方式達到節能的綠色效果。對此，目前我們正在全力攻關，希望把智能建筑的整套技術拿出來，雖然目前國家和行業還沒有出臺具體標準，但技術是成熟的，主要是信息化技術在建筑中的應用。

具體到學校教育，一方面，要讓學生掌握以上理念，學習建筑智能化的相關知識；另一方面，要把智能感知的專業知識裝到建筑理論教學中去，比如智能監測力學結構的變化，監測地下管廊中供水、供暖、供氣、排水、排污情況，還包括電梯等設備的智能化等等，都應納入智能建筑技術中來，這些感知系統的理論學習需要與實踐相結合，讓學生形成深刻的印象。我們學校目前建設了電梯實驗室、消防實驗室、地下管廊實驗室等，力求把離散的實驗室打造成綜合的智能建筑的建筑體，使學生學會利用智能技術，建造智能建筑。

重慶建筑：能否談談您對政策上職業教育大幅擴招的理解？

何超：這次國家職業教育改革文件里，明確把職業教育列為一個單獨的高等教育類別。對于職業教育國家以前沒有這么重視，在這次國家職業教育改革的文件里，職業教育是一個單獨的類別，不再是普通高等教育的一部分，這是令人振奮的。如何建設發展，是我們根據未來面臨的形勢需要深入研究的。

我們認為，職業教育的目的主要是培養大國工匠，而普通高等教育更多的是培養科學家，這兩種教育教育方式不同，教育目的也不一樣，而這兩種不同體系能否橫向打通，我想也是沒問題的。大國工匠不一定不能成為科學家，科學家不一定不能成為大國工匠，很多工匠也可以進入科學家的行列，過去的兩彈一星，最早都只是一個實踐的工作者，后頭慢慢成為科學家，把實踐的問題進行科學抽象，就可以達到科學理論的高度。

這兩種體系畢竟不一樣，特點也不一樣。普通高等教育強調要打牢人才發展的理論基礎，知識的基礎，然后在這個基礎上拓寬、拓展應用，這是我們對普通高等教育的認識；職業教育更體現的是能力至上、知識夠用。職業教育必須圍繞學生未來的工作崗位和技能需求來打造，學生的能力必須要很強，要達到非常高的水平，而知識夠用就行，知識可以在干中學，不一定非要在學生期間就已經積累很多。技能、職業能力水平培養應該按照這個認識來，否則很多職業教育將會辦成普通高等教育一樣，學生畢業出來還是什么都不能做，還要經過很多培養，普通高等教育畢業生具有深厚的知識底蘊，有成體系的知識結構，但是職業教育不能走這條路。

這次政府報告提出職業教育新增100萬的招生，我認為主要是面向社會學生，高考落選的學生，這是主要對象。高等教育擴招這么多年，實際上是為了促進全社會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國家主要著眼于這個點。高考是所有考試里最公平的，而落選的呢？有很大一部分直接就業了，但隨著社會發展，這部分人知識能力跟不上時代所需，他們就仍然需要繼續接受高等教育，國家就應該給他們再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而這時再進普通高校顯然不現實，所以國家職業教育擴招100萬主要是面向這部分，包括退伍戰士，失業或未就業的年輕人。對于城鄉新增勞動力這一部分，走高職高專的路子，更能達到目標。

重慶建筑：社會上有大量針對建筑行業的培訓機構，您提到的這部分人是否會優先考慮它們？

何超：選擇多樣化是無可厚非的，但系統的職業訓練，是對學生能力的全面訓練，不是簡單的學一點用一點，某一項能力的培養是需要多個點的能力支撐的。比如裝配式建筑施工這樣一個施工技術，是由很多能力點組合起來的，它不是一個能力點所能解決的，我們社會上的短期培訓只能解決某一個或幾個能力點，但是高等職業院校的優勢在于把離散的能力點形成他個人完成某項工作的整體能力。高等職業院校，通過多個能力點的培養，多項技能訓練，讓學生能完成一件綜合的事情。進入職業院校進行系統化的職業技能訓練，這是現在我國進行工業轉型升級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