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埃塔女人的自由

歐陽宇諾

凌晨3點，電話鈴聲響起。我趕到那家酒吧的時候，好友莉莉正神志不清地伏在吧臺上。莉莉大學畢業5年后嫁給了她的外企同事邁克，懷孕生子后利索地辭職，成為一名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她全心全意地照顧邁克和孩子，細致到他們吃的每一顆葡萄都是細心剝皮并且用牙簽去籽。就算這樣，邁克今天依然毫不留情地向莉莉攤牌，他必須和莉莉離婚，他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那個女人是莉莉和邁克的前客戶，她沒有莉莉年輕漂亮，也沒有莉莉模特般的好身材，更沒有莉莉那樣姑息縱容一切的好脾氣，但是，她有一樣莉莉本來能夠擁有但辭職后就失去的東西：錢，不少的錢。她經營著一家公司，除了市中心的數套房產，還有郊區的別墅，她常常用自己的跑車載著邁克出入高級餐廳及會所。

第二天中午，莉莉在我家客房醒來的第一句話是，我還是愛著邁克，然后迅速紅了眼眶。我遞給她一杯咖啡，告訴她，菲律賓的阿埃塔人，女人負責漁獵及采集植物根莖，就算懷孕期間，女人依然背著弓箭外出狩獵。整個部落的食物來源幾乎都由女性提供，因此，這些女人“有權有勢”，她們想選擇哪個男人就選擇哪個男人，想離開對方就迅速離開，極為自由。她們在部落里享有絕對的發言權，因為是她們的辛勤勞動令整個部落能夠生存下去，她們的地位不可取代。莉莉，你缺乏自食其力的能力，因此，你在婚姻里的發言權近乎為零。

聽到這里，莉莉停止了流淚。我繼續開導她，對于婚姻中雙方的地位問題，側重于人類學研究的薇妮斯蒂·馬丁博士有精辟論斷：如果你沒在賺錢，你在婚姻里就處于弱勢，你在世上就是沒有勢力，沒什么好說的。馬丁博士一邊在紐約上東區當媽媽，一邊順道在那個自成一格的世界做了一場學術田野研究。那個世界幾乎由男人掌控金錢，在婚姻關系中，他們可以決定是否送妻子昂貴禮物，是否讓她享受奢華假期，是否讓她在做慈善事業時有錢可捐，婚前協議里有時會寫好妻子是否會有“年終獎金”。這些男人隨心所欲，他們稱自己和妻子是平等伙伴，但忽視義務、打破婚姻約束對他們來說易如反掌。最后，馬丁博士點醒女人，可以花丈夫的錢很棒，但能花男人的錢所帶來的力量，不如自己去當那個賺錢的人所帶來的力量大。

我現在想吃點東西，我也明白該怎么做了，莉莉說，愛情是排在面包后面的。我得壓制感情，面對現實，心平氣和地與他商討離婚協議，爭取將自己和孩子的利益最大化。然后，平復心情，找份工作，開始自食其力的新生活。這些我都能夠做到，但是，讓我再哭一會兒。

她因感覺痛苦而伏在床上大聲痛哭，成千上萬個莉莉，應該都能看到，通往阿埃塔女人那樣自由狀態的道路，其實一直都在那里，只管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