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蒂《吉姆諾佩蒂亞舞曲》的創作緣起與演奏詮釋

[摘要]埃里克·薩蒂是法國先鋒派的作曲家，鋼琴組曲《吉姆諾佩蒂亞舞曲》是薩蒂先鋒音樂風格的代表作品之一。其音樂風格新穎，和聲音色獨特，他的創作理念對20世紀音樂的發展有著重大影響和貢獻。本文從此曲的創作緣起闡述這位具有創新思維作曲家的音樂風格及演奏特征以期引起大家的共鳴。

[關鍵詞]薩蒂;吉姆諾佩蒂亞;音樂特征;演奏詮釋

[中圖分類號]J6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9）02-0076-04

埃里克·薩蒂是法國著名的作曲家，1866年出生于法國卡爾瓦多斯的霍福勒，曾就讀于巴黎音樂學院。薩蒂高尚的音樂思想和簡奧的音樂內涵影響了很多法國音樂家，他是“法國六人團”的先驅者，他的音樂簡約自然、樸實清新、空靈純凈，音樂風格兼具簡約主義、印象主義和實驗主義等多重風格，具有標新立異和獨樹一幟的特性。他的音樂創作理念推動法國音樂的歷史發展進程，對法國20世紀音樂產生了重要影響，被稱之為20世紀“先鋒派”作曲家，至今在法國音樂中占據著重要地位。

一、《吉姆諾佩蒂亞舞曲》創作緣起

《吉姆諾佩蒂亞舞曲》是薩蒂青年時期的代表作品。音樂學家康奈爾·沃爾特（KVolta）通過分析1912年的作曲家手稿后認為：這三首作品雖均創作于19世紀末，但并不是一起創作的，其具體創作年份為：第一首大約創作于1889—1893年;第二首創作于1893年;第三首創作于1890 年，此曲又稱《裸體舞曲》，是為芭蕾舞練功而寫[1]。樂曲中融合調性、教會調式、簡單的織體、清晰流暢的單線條旋律，以及具華爾茲舞曲性質的頑固音伴奏音型。這組作品在音樂本質上是法國式的，作曲家本人聲稱創作靈感取自法國小說家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 1821—1880）的歷史小說《薩郎波》;然而曲名《吉姆諾佩蒂亞》與希臘南部古代城邦斯巴達一年一度舉辦的宗教節慶有關。其曲源自古代希臘文，冠以此字用之宗教節慶和古代斯巴達舉行的年度性宗教敬神活動。

古希臘是一個充滿神性的國度，人人都想親近神，祈求賜予垂愛及眷顧。希臘人的觀念中，諸神不一定比凡人有品德，他們只是擁有更完善的形體、更強大的力量，以及長生不死。由于他們認為神與人是同形同性，所以希臘人樂于親近神;他們親近神的方式不是借著誦讀教義、苦修、齋戒、禱告或懺悔，而是以節慶、儀式、祭祀、舞蹈及體育比賽等，表達對神明的熱誠，這種熱誠就是希臘人所謂的“虔誠”。[2]《古代希臘與羅馬字典》對《吉姆諾佩蒂亞》一字釋義為：“裸體青年的節日，為斯巴達一年一度禮敬阿波羅、 阿耳忒彌斯、和勒托的重要節慶。在為期數天的節慶期間，斯巴達青年圍繞著這些神雕像，以合唱及舞蹈頌揚阿波羅;舞蹈部分分為少女、男孩、婦女及戰士舞蹈團等，此類舞蹈表演并非一種娛樂，而是人們借以抒發宗教情懷的方式。節慶中的表演基本上是以裸體方式進行，因為希臘人懂得欣賞人體美，他們認為以赤裸的健美身體敬神，更能親近神并博其歡心;赤裸的年輕男子除在身上涂抹橄欖油進行各項表演，借以展現身體之美，更借著舞蹈與體育競賽展現強健體魄。所以此曲又稱為《裸體舞曲》。希臘人們由敬神儀式獲得神的慰藉，使痛苦與艱辛的世俗生活，充滿神明賜予的歡樂，借此節慶活動，也加強人民的團結及對城邦的認同，進而激發人民保家衛國的勇氣與決心。

所以說薩蒂以此作為創作體裁，說明他內心對生命的敬畏，對古希臘音樂文化的熱愛，這種“重歸內心平和”，是薩蒂在《吉姆諾佩蒂亞舞曲》中展現的簡約唯美的創作思想。

二、《吉姆諾佩蒂亞舞曲》的音樂創作特征

三首《吉姆諾佩蒂亞舞曲》非常相似 ，第一首音樂表現為“緩慢而悲痛”，第二首音樂情緒由“悲痛轉化為舒緩的傷感”，第三首充滿了沉思“緩慢而莊嚴”。三首鋼琴小品都具有簡潔、重復、并置的旋律線條特點，運用華爾茲舞曲性質的頑固音伴奏音型、未準備及未解決的七和弦的音響、教會調式、結束時特殊的和聲及逐漸消失的創作手法，使三首《吉姆諾佩蒂亞舞曲》洋溢著難以言喻之魔力。三首《吉姆諾佩蒂亞舞曲》歸納總結出五項共同的創作特點：

1.樂思：皆由單一樂思貫穿，樂思十分相似。

2.結構：三首樂曲均為A-A1二段體，皆有引子;除第一曲外，其余兩曲均有尾聲（Coda）。

3.拍號：皆為 3/4 拍。

4.旋律與音型：主旋律均在高聲部，下方聲部為伴奏音型。

5.樂曲速度與表情術語：都以“緩慢”（lent）為其共通點。

下面以表格形式列出三首《吉姆諾佩蒂亞舞曲》的曲式結構、段落、分段及特點，借著對樂曲架構與細部之間的闡釋，期望于演奏詮釋時能有更清晰的概念。三首樂曲皆采用單二部和單三部曲式結構，三首樂曲的第1到第4小節都是引子，且所用的織體、節奏、旋律、線條、速度等在形態上都是基本一致的。三首樂曲不斷地重復著同樣的節奏型。三首的伴奏織體始終貫穿著同一種形態。各首的主題a的旋律線條、形態等方面都很相似， 甚至長度也一樣?，F將三首樂曲的各段結構與特點說明以圖表1至表3呈示。

綜上圖表可見，薩蒂在創作這首作品時，把傳統創作手法仍放在最主要的地位，但新的創作手法和創作思想也不斷地涌現，在突破傳統創作理念的框架下，將重復手法運用到了更廣泛的方面，而且使這一手法顯得比傳統創作理念所尊崇的對比、發展手法更為重要。重復手法在薩蒂的這首作品中不僅使作品的主題得以更強烈的對比與發展，而且成為表達整部作品情緒和思想的主要途徑。這部組曲的三首分曲結構完全相同，這在傳統創作理念中是應該避免的，而薩蒂大膽地創新運用，使整個組曲的主題得到強化，自始至終保持了作品統一的音樂情緒。

三、《吉姆諾佩蒂亞舞曲》的音樂演奏詮釋

薩蒂的鋼琴曲《吉姆諾佩蒂亞舞曲》是由三首小品組成，分別呈獻給薩悌的同學德·布黑小姐、胞弟康拉德及友人雷瓦得;這三首作品未同時出版發行，1888 年8月18日首次發行第一曲時，薩蒂友人德·拉圖以其詩作《古代》中之部分詩句為樂曲題詞。以下摘錄此段的中文翻譯與詩之釋義，若能充分領略詩中意境，激發靈感與想象力，相信在欣賞或演奏詮釋這首作品時，必能獲得更寬廣的欣賞層面及詮釋角度。

斜射的光阻斷了陰影，

光之激流化為金色波浪映照著磨光的地磚，

火中閃爍的淡淡琥珀色光芒，

躍動地融入吉姆諾佩蒂儀式舞蹈。

三首《吉姆諾佩蒂亞舞曲》皆為三拍子、結構單純、樂思單一。薩蒂所處的年代，由于當時人們同情爭取自由的希臘，并著迷于古代希臘氣氛，致使建筑、文學等方面產生仿古希臘藝術的傾向;此一傾向似乎也出現在薩蒂的《吉姆諾佩蒂亞舞曲》之中，但這組作品的本質是輕音樂，是一種卡巴萊（Cabaret）音樂，所以推測此種仿古希臘藝術的傾向應僅限于樂曲標題，與樂曲本質無明顯關聯。以下提出筆者個人對此曲詮釋的建議，演奏時作為參考：

（一）音色

整體而言，這首作品皆具溫和優雅的氣息及簡單樸質的特色。旋律線條呈現優雅氣質，并運用不同音色去彈奏控制，與伴奏聲部做出明顯區分。由于雙手共同分擔中間聲部的伴奏和弦，因此彈奏時必須謹慎，務求音色細致;在音色上要獲得好的聲音，首先要手臂的力量徹底放下來，手腕一定要放松，手掌架子支撐穩定通過指尖的觸鍵，把重量傳到琴鍵上。左右手力度的強弱音量控制根據手指下鍵的速度快慢、深淺來決定，渾厚的聲音觸鍵要深一點，輕柔的聲音觸鍵要淺一點。由于這首作品具有華爾茲舞曲的特質，所以彈奏時須塑造其音樂的韻律感，并烘托突出上方細致優雅的旋律。

（二）力度

薩蒂的《吉姆諾佩蒂亞舞曲》音樂中表現出來的神韻和意境是莊嚴、寧靜與神秘的一種氣息。這首作品僅在第一曲中的第9-12 和第 48-51 小節為“ 強”（f）的力度，以及第二曲第15-23 和第28-35 小節、第 50-59小節，分別標示“ 強、漸強、漸弱” （f lt; gt;）、“ 強、漸強、漸弱、其樂曲的力度安排恰吻合詩中時而明亮、時而晦暗的光線及陰影;第三行詩句“ 火中閃爍的淡淡琥珀色光芒”，其光芒與琥珀色彩特質，不但為詩句亦為音樂添加了幾許溫暖;樂曲中慢速三拍子華爾茲舞曲的節奏與韻律，亦符合第四行詩句“ 吉姆諾佩蒂儀式舞蹈”;詩作雖未明白指出“ 音樂”的成分，但第四行的“ 儀式舞蹈”，即隱喻了“ 音樂”的存在。所以筆者建議，可多體會這首詩作的神韻與靈性，相信在演奏詮釋時可開啟另一扇想象的空間。

（三）踏板

為了更好演奏表現出《吉姆諾佩第亞舞曲》優雅、寧靜的神韻與空靈的音樂風格，在彈奏時需要踏板的正確運用配合才能完成，“踏板是鋼琴藝術的靈魂”，在這首作品中，踏板的使用顯得十分重要。

1右踏板的運用

在《吉姆諾佩第亞舞曲》中，左手有很多三拍的持續音和同音持續音，彈奏時可以用右踏板的全踏板或半踏板來完成，踏板在手指彈奏的第一拍音上踩下去，再在手指彈奏的第二小節的第一拍音前迅速抬起來，再立刻踩下去，這樣音樂的聲音就會持續不斷，保持住泛音的效果。

2左踏板的運用

左踏板又叫弱音踏板。在《吉姆諾佩第亞舞曲》中，三首樂曲大量地使用了 p，pp 力度音，在演奏時需要正確地使用左踏板來幫助很好地完成。左踏板能使手指控制后的弱音更加輕柔，另外，左踏板也可以幫助左手低音來保持延續音的效果。左踏板要根據弱音音量變化的不同層次來調整踩踏的深淺，正確地使用左踏板可以帶來不同的音色效果，所以演奏者一定要根據音樂音色變化的需求來使用，彈奏出寧靜、空靈、輕盈、富有神韻的音樂氛圍。

結語

薩蒂是一位具有獨特音樂美學觀的作曲家，作品中屢屢呈現滑稽諷刺的風格、乖僻怪誕的作品標題。在對薩蒂這部鋼琴作品的研究、總結中看出：薩蒂在創作鋼琴作品時傳統的創作手法仍然占據不可動搖的地位，但新的創作手法和創作思維也不斷涌現，薩蒂的創新是順應歷史發展的腳步，他致力將法國音樂從德國的桎梏中解放出來，開創一種優雅冷靜且異于華格納風格的新樣貌，甚至還被譽為“新古典主義”運動之先驅者。美國作曲家、作家、樂評暨唱片制作人薩茲曼曾為文盛贊薩悌為“卓越的改革者，并認為其與生俱來的天分，遠勝過后天的才華”?，F今觀之，薩蒂的名聲雖不及同時期一些作曲家，卻樹立不少成就與典范，并為當時甚至后輩作曲家指引新方向。

注釋：

[1]格雷特·魏邁爾.羅沃爾特音樂家傳記叢書：薩蒂[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3：28.

[2]丹納.藝術哲學[M].傅雷譯.2004：275.

（責任編輯：郝愛君）